第2章
5.
「你说什么？你要和我分手？」
苏小婉的语气不可思议。
自从我们交往以来，战战兢兢处在被动地位的人向来是我。
冷战是我先破冰，吵架是我先低头。
她跟我提过好几次分手，但即便是因为她做错，我也会跟她道歉，挽回我们之间的感情。
我提出分手这件事看起来让她感觉很不可思议。
不止她，就连她爸妈也愣住了。
片刻，苏小婉她妈拿手指着我的鼻子骂骂咧咧：「你凭什么跟我女儿分手？我女儿跟你在一起那么多年，你说分就分，把我女儿当成什么了？」
苏小婉她爸也吹胡子瞪眼的望着我。
气恼的模样仿佛刚刚挑唆让苏小婉和我分手的人不是他们。
谢明看向我，眼底显然闪过几分得意，却又很快掩饰起来。
他小心翼翼的垂下眼睛，嗓音局促：「江哥，你和小婉在一起这么多年，怎么能说分就分呢？就算是吃醋发脾气，也要注意一点分寸，不然万一真的分手了，后悔也来不及了啊？」
说完，他又朝苏小婉看了一眼。
苏小婉还没说话，她爸妈仿佛恍然大悟般，张大嘴巴。
「我知道了，江城这是想欲擒故纵，别以为我们两个老人不知道这一套。」
「我就说吧，他这人小心思真多，有什么不能好好说，偏要威胁人？」
「女儿，跟他分就分，比他好的人多的是，我看谢明就挺不错的，比他强一百八十倍呢。」
苏小婉似乎相信了他们的话，表情也有一些无奈，像哄小孩一样冲我说道。
「行了江城，我跟你道歉，以后也会注意和谢明的相处的，你把东西放回去吧。」
「今天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说着她伸出手，再一次想要从我的手里接过行李。
我没给她机会，直接走过她身边，开门阔步进了电梯，按下按钮。
分手和离开的消息已经说过了，相不相信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了。
李森看到我下楼，提前打开后备厢。
帮我将行李放进去后，他挠了挠头，疑惑道：「你在楼上这么久就收拾这点东西吗？」
我啼笑皆非：「遇到点突发事件，等上车跟你说吧。」
说着，我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进去。
结果还没等关好车门猛地被打开了，苏小婉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下了楼，她拽着我的胳膊将我从副驾驶上拽了出来。
「江城，你到底还要闹到什么时候，我不是都跟你道歉了吗？」
「刚刚我让谢明也走了，他现在不在这儿了，这下你能满意了吗？」
她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看到哭闹的小孩撒泼打滚终于得逞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又气恼又想要息事宁人。
看来她还是不相信我真的要和她分手这件事。
她爸妈在她身后也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小婉，你追他干什么？让他走，我倒想看看他到时候要怎么收场。」
「就是，江城我劝你别那么作，给个台阶就下吧，男人最重要的就是大度，一点小事就闹得又是分手又是要离家出走，算什么事情啊？感情可是会越吵越容易出问题的。」
「更何况你现在就算要走，又能去哪儿，你又没有家。」
两人一唱一和，笃定我不敢真走。
也是，之前小婉和我吵架吵不过，气的回家一住几天，每次都是我灰溜溜的去接她，然后被锁在门外，隔着门好声好气的哄她很长时间他们才给我开门。
他们知道我离不开苏小婉。
但那时候他们是怎么劝的呢？
当时他们阴阳怪气的说，能把人气到要离家出走的程度，肯定是因为另一方做的太过分了，必须要跪下道歉才行。
对我和苏小婉，他们还有两套标准。
我自嘲的笑了一声。
看苏小婉还没有放我离开的意思，我知道自己还是要跟她说清楚。
我把房子的钥匙从口袋里全部拿出来，放到她的手心：「我没说气话，也不打算回来了，所以别再追过来了。」
6.
看到钥匙，苏小婉瞪大了眼睛，眼眶竟隐隐有些泛红。
她用力的抓住我的手腕：「江城，你是认真的吗？」
我点了点头。
她爸妈也愣住了。
但显然还是不相信。
「少来了，我就不相信，你离开小婉还能去哪儿？」
「更何况小婉现在名下有公司，你有什么？」
她爸挑衅的说道。
就在这时，李森从车里走了出来，看着苏小婉嗤笑了一声。
「刚才的话我都听明白了，江城，这些就是你护了几年的女朋友啊？」
「这些年你还为了她放弃那么多次升职的机会，我还以为是多好的女孩，原来就这样啊？真可惜了你之前放弃的那么多机会啊。」
苏小婉对我工作不关心，并不认识我的同事，也不认识李森。
他们显然把他当成了司机。
此时听到他这么说，脸涨的通红。
她妈看女儿被讽刺，也恼了，指着李森斥责：「你谁啊？这哪儿有你插嘴的份？」
李森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她妈感觉自己受到了轻视，有些恼羞成怒。
她爸也想说什么，但不等开口，李森率先道：「人家小两口吵架，你们又哪儿有插嘴的分。」
「我刚才说的还是不够全面，他俩闹成这样，肯定跟你们两个为老不尊有关系。」
「你俩这么爱挑事，是不是门口过辆粪车都得挑剔一下咸淡？」
李森伶牙俐齿，她爸说不过，指着李森「你」了半天，气的脸都要紫了。
我也担心她爸有个好歹，匆忙转移注意力，朝李森道：「算了，我们走吧。」
跟他们争辩，就算有个输赢也没意思。
手腕还被苏小婉抓着，想要抽出来，可她却抓的更紧了。
她眼神里充满了惊愕，着急的问：「刚才他说你为了我放弃很多升职的机会是怎么回事？」
「都是过去的事了。」我懒得再提。
如果让我重新选择，大概仍然会这么选。
原来的我将苏小婉排在心里的第一位，再重要的事都不如她。
李森笑着解释：「别担心，虽然以前没抓住，但这次江城抓住了，他这次就是去升职的，说不定过段时间公司都是他的。」
刚说完，她妈在一旁冷笑。
「呵，我说今天怎么这么硬气，原来是升职了？可你别忘了，我女儿可是公司的老板，你再做多少年都赶不上的！」
「你要走就走，不过是我女儿身边的保姆罢了，你走了，我女儿还能找到更好的。」
她爸也点头附和。
苏小婉这次竟然没有沉默，冲着她妈吼道：「妈，你闭嘴！你别添乱了行吗？」
她妈被吼得一愣，最后指着苏小婉，气冲冲的离开了。
李森似乎也没想到苏小婉会是这个反应，看苏小婉的眼神也有些变了。
其实我比李森的经历要稍微好一些，当初她爸妈强行要让我们分手的时候，苏小婉也是叛逆的，一腔热血的要和我在一起。
所以一直以来，我总以为她内心坚定的爱着我，选择我。
苏小婉瓜田李下的时候，我曾经也想过假装让自己看不到，就这么得过且过，反正她爱的是我。
可是太累了。
我撑不下去。
苏小婉望着我，似乎知道这件事已经没有挽回的地步了，她的语气平和了几分：「我送你去机场。」
她示意李森打开后备箱，吃力的将我的行李从车上搬下来。
李森也没阻止他，朝我看了一眼：「那让她送你吧，你们也好好告个别。」
我朝他道了声谢，坐上了苏小婉的车。
习惯的拉开副驾驶的位置，却发现副驾驶前贴了不少海贼王的贴画，车前木质的挂饰上刻着一个「谢」字。
谢明的谢。
副驾驶贴着一个小型的警告牌：【谢小少爷专座，外人避让。】
7.
苏小婉坐到驾驶位上，见我迟迟没上车，这才看到警示牌。
她匆忙拿下来，从车窗扔了出去，尴尬道：「这辆车之前一直是谢明在开，他家里有小孩子，可能是小孩子顽皮贴的。」
可即便是小孩子，没有她的纵容，谢明怎么敢这么光明正大？
但我懒得再跟她争论这些，随口附和了两句坐上了副驾驶。
似乎是看我的反应比较平静，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苏小婉声音低了几分，重新谈起了我离开的事情。
「如果你是因为要出差和我分手，那我可以等你，你如果不喜欢异地恋，那我也可以放弃公司，我去找你。」
「江城，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现在放弃这段感情，难道你不觉得可惜吗？」
她语重心长。
我看着窗外飞快倒退的景色，道：「其实刚才在楼上，我早就到了，我听到你爸妈的话了，他们嫌弃我的家境，很看好谢明。」
她愣了一下。
我继续道：「当时你说你想一想。」
「我那是敷衍他们的。」苏小婉匆忙解释。
「你爸妈最早反对我们，你每次都是坚定的维护在我面前，告诉他们，你一定会嫁给我。」
「小婉，我看到过你爱我的模样，所以你不爱我的时候我能感受的出来。」
苏小婉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正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我偏过头，恰好看到屏幕上跃动的「谢明」的名字。
苏小婉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按了接通。
谢明惊慌失措的嗓音传来。
「小婉姐，我这边出事了，你能不能过来帮我，我好害怕。」
「怎么了？你现在在哪儿？」
苏小婉下意识的想打方向盘，却又仿佛想到什么，朝我看了一眼，硬生生将手又放回了原处。
「我被车撞了，就在311公路这里，我的腿好疼，好像要断了。」
苏小婉抿了下唇：「我现在在忙，你让人先送你去医院。」
谢明嗓音颤抖似乎是哭了：「肇事车跑了，这边没人，我的手机也快没电了……」
紧接着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声音。
苏小婉又朝对方「喂」了两声，神情露出明显的紧张和烦躁。
我静静地望着她，并不诧异这一通电话打来的时机。
刚才苏小婉的车经过的路口，另一条路就是311公路。
不远不近。
刚好一个掉头就能到，却和机场的路南辕北辙。
苏小婉面上不显，可恍惚的神情和焦躁的眼神还是出卖了她。
「靠边把车停下，你去吧。」我懂事的朝她说道。
「不用，他那边不会有事的，肯定有人路过会看到他送他去医院的。」
她扯着唇角，冲我笑了笑。
我没说话。
又过了不到三分钟，一辆车从对侧车道呼啸而过。
紧接着车身猛地急刹，车速放慢，最后靠边止步在了最右侧的急停点。
苏小婉看着我，语气焦急。
「你在这儿等我十分钟，我很快回来。」
我吐了口气，低笑道：「不用，我打车过去就行，你把后备厢打开，我把行李拿出来。」
我拉开门下车。
可苏小婉只是愧疚的看着我，语气抱歉：「江城，我一定会回来的，你在这儿等着我，我真的马上就回来。」
说完，她掉头，一脚油门直接冲了出去。
望尘莫及的车身连带我的行李很快消失在远处。
我早就猜到了会这样，内心十分平静。
只是仍然觉得有些心寒。
就在这时，一辆车慢慢的停在我的面前，车窗摇下，露出李森的脸。
8.
「我还以为她会趁这个机会挽回你，没想到把你扔在路边就跑了。」
车上，李森遗憾的摇了摇头：「你说她明明之前那么爱你，为了你甚至都能对抗父母，现在做这些来伤害你又是为了什么呢？」
我笑了笑：「我也不清楚，不过其实我已经想和苏小婉提分手好几次了。」
李森露出吃瓜的表情望着我：「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我没隐瞒，将我们之间的事朝他娓娓道来。
我和苏小婉最早因为谢明吵架，想提分手是在一年前。
苏小婉和谢明出去吃饭，忘记了我的生日。
但在这个念头刚出来当晚，苏小婉就给我下了一份长寿面。
面又硬又难吃，但我怀着愧疚还是吃完了。
当时的我在想是不是自己太作了，苏小婉明明还记得我的生日，她和谢明也并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为什么我不能包容一下呢。
可在第二天我看到谢明发在朋友圈里，苏小婉为他定的蛋糕，才知道原来第二天是谢明的生日。
我不知道苏小婉究竟是真的想起了我的生日，还是听谢明说完生日后才连带着想起我。
后来又有一次，苏小婉邀请我参加他们公司的宴会，为了缓和气氛，我给大家表演脱口秀，包袱被甩出来时，大家都笑的前俯后仰。
苏小婉也是。
可在安静下来，我才听到谢明说他刚刚向苏小婉讲了一个冷笑话。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当时苏小婉开怀大笑的时候，到底是因为我的脱口秀，还是因为谢明的那句冷笑话。
「这次分手，我其实早就做好了准备。」
「我并不怨恨苏小婉，也不觉得她有多么的十恶不赦，我只是想不明白,明明我们已经经历了那么多困难，马上她就会走到我身边，我就能将象征爱情的婚戒戴在她无名指上了，为什么她却在中途将手交给了其他人？」
我甚至不敢深想，无数次我们在规划未来的时候，她想的究竟是和我共度一生，还是在想和谢明走过以后。
李森不知道怎么劝我，腾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这时苏小婉打来了电话。
我本想无视，结果她电话一通接一通的往这边打。
我手机没办法关机，于是接了起来。
刚接通，苏小婉着急的声音传来。
「江城，你现在在哪儿？」
我朝四周看了一眼，撒了谎：「我到机场了，你好好照顾谢明，不用过来了。」
「谢明没事，只是一点小伤，我已经打了120。」苏小婉急匆匆道。
「我现在马上就到机场了，你等我。」
说着苏小婉挂断电话。
与此同时，我和李森都看到旁边的车道上有一辆车速度极快的超过我们，看起来至少有160迈，超速很严重。
我和李森相视一眼。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还想见她吗？」李森问我。
我摇了摇头：「不想。」
「那我晚会儿带你走VIP通道。」
「以前我放不下的时候经常去国外看她，也不是什么都没得到，至少成了航空公司尊敬的VIP客户。」
李森自我调侃。
随即，我们都笑了出来。
到机场后，我和李森说了感谢，并且约好经常联系后，我走向了安检口。
正接受安检的时候，我听到身后苏小婉的声音。
9.
「江城，你等一等，你听我解释。」
苏小婉朝这边快步冲过来，手里还拎着我的行李箱。
她的衣服仿佛湿透了，脸红的厉害，因为找我时跑的太急就连呼吸都在喘。
不少人看向她的方向。
我记得，在我的印象里，她似乎还从来没有过这么狼狈。
工作人员恰好也对我做完了检查，冲我摆了摆手示意我继续向前。
我拿着东西，继续往里走。
苏小婉想冲过来，被工作人员拦在了外面。
我和她遥遥相望。
苏小婉朝旁边的出口指了指，示意我出来。
我只淡淡的扫了一眼，转身离开。
苏小婉又给我打来电话，我接了。
「江城，你的东西没有拿，我帮你带过来了。」她大喘着气，嗓音哽咽。
我语气平静：「我不要了，帮我扔了吧，那些轻易就能被带走的东西，到处都有替换的，或许还有更好的可以替代，没必要耿耿于怀。」
「可你不是最看重感情了吗？这些东西都是跟了你很多年的。」
「你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她因为焦急，声音竟还有些尖锐。
我没说话，她败下阵来，嗓音委屈。
「江城，就当是我求求你，我跟你道歉，你别闹脾气了，好吗？」
「我们别再赌气了，我真的从来没想过让你走，我也从来没爱过谢明。」
说到最后，她似乎哭了。
我想不出要安慰什么，最后想了想，轻声道：「小婉，就这样吧。」
「不，为什么要这样，我不想这样结束。」
「你如果还是介意，我可以开除谢明。」
「公司还有你的股份，你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江城，你对我是有责任心的。」
「……」
她语无伦次，近乎歇斯底里。
看向她的人越来越多，她神情激动的想要闯卡，但被人制住了。
没过一会儿，又有几个身穿交警服的快步走来，几人合力反剪着她的手摁在地上，一个警察拿手铐拷住她的双手。
我叹了口气。
挂断电话，大步上了飞机。
奔向属于自己的一片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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