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夫君爱妾沈夙鸢活活晒死我的千年王八,我二话不说炸掉她一池鲤鱼。
后来她爹私自回京连累全家被斩,我被告发与外男有染,被夫君顾安亲手浸猪笼而亡。
死后,他却立刻抬妾室表妹为正妻,请旨立她的孩子为世子,享尽荣华富贵。
我这才明白,顾安真正在意的另有其人,我们不过是他升官路上的垫脚石。
我和沈夙鸢在后宅斗来斗去,竟都是为他人做嫁衣。
再睁眼,我回到沈夙鸢耍性子,晒死我王八这日。
……
1
“夫人!沈姨娘命人将灵龟拖到了清风林里,今天日头这样烈,只怕灵龟受不住啊!”
石榴慌忙来禀时,我怔愣不已。
一抬头,四周宾客觥筹交错,还有人祝我生辰之喜。
我恍惚间,明白我好像重生了。
前世,顾安连着在我院中歇了好一段时日,还把太后赏给沈夙鸢的东西,送给了我。
沈夙鸢气不过,故意选在我生辰这日,对我爹留给我的、唯一的念想动手。
我从小爱养宠,我爹听闻南海有难得一遇的千年王八,特地出海捕捉。
结果遇上风浪,船毁人亡。
只剩这只灵龟被送回了京城。
生辰宴上,柔安公主说想亲眼看看灵龟模样,于是我领着众人前往,最后却只看见了灵龟被晒得惨不忍睹的尸体。
我气急攻心,大病一场,卧床数日。
一能下床,便毅然决然炸了沈夙鸢养的一池鲤鱼。
我们梁子越结越大,在后宅斗得你死我活。
后来她获罪的父亲私自回京,沈家数百口人全部抄斩,她万念俱灰自缢身亡。
我念在相识一场,正想体面安葬她时,家中突生变故。
苏家财产被洗劫一空,母亲和兄嫂惨死在贼人手中,我失去了母家倚靠。
顾安表妹文雪告发我与外男有染,顾安查都不查直接给我定罪,亲手将我浸猪笼弄死了我。
死后,顾安却立刻抬文雪为正妻,请旨立他们孩子为世子。
而苏家被抢的一切,都出现在侯府的私库里。
我和沈夙鸢终于明白,他利用沈家的权势,利用苏家的钱财,一路青云直上,如今地位稳固便过河拆桥,除掉我们两家。
他在意的,一直都是文雪,我们都只是他升官路途的垫脚石。
斗来斗去,都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
没想到,我赶到清风林时,遇见沈夙鸢冲冲赶来的身影。
“贱蹄子,枉我待你这样好,你竟然敢背叛我?!”沈夙鸢狠狠扇了丫鬟一巴掌。
她的另两个侍女连忙提着笼子,连带着灵龟,一同浸入旁边的池塘中泡水。
沈夙鸢要将那丫鬟打板子发卖。
文雪一直在暗中观察,见状终于忍不住现身。
她脸色微变,笑容勉强:“沈姐姐何必这样动怒,你让这丫头去把灵龟带出来,她只是照吩咐做事罢了。”
她话音刚落,沈夙鸢二话不说也狠狠掴了她一巴掌!
沈夙鸢冷笑一声:
“我是让她把灵龟带出来,可没让她把灵龟放在烈阳下曝晒!”
我心里一惊,猛地看向沈夙鸢。
脑中瞬间闪过一个荒谬的想法。
文雪难以置信捂着脸,偏过头时,眼底满是戾气。
完全不像她平日柔弱无害的模样。
我走过去时,她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忍着眼泪道:
“夫人,沈姐姐命人带走你的灵龟,如今这小丫鬟分明无错,她却动辄要打杀发卖……”
“下人的去留,本就该主母决定,我这才出言劝了劝沈姐姐。”
她先是告诉我,沈夙鸢意图对我的爱宠不轨。
又暗示我,沈夙鸢嚣张跋扈,不把我这个当家主母放在眼里,企图越俎代庖。
她想借我的手,保下她的眼线,又能让沈夙鸢对我不满,和我大闹一场。
这是她一贯作风,惯会激怒沈夙鸢,惯会挑拨我们的关系。
我看向沈夙鸢,扯了扯嘴角:“文姨娘所言不错。”
文雪神色得意。
沈夙鸢气得满脸涨红:“你别听她胡说……”
我打断了她:“但这是你院里的丫鬟,我交由你自己做主。”
沈夙鸢震惊地望我一眼。
与我四目相对的那刻,一切便都心神领会了。
2
文雪挨了一巴掌,安插在沈夙鸢身边的眼线也没了,她自然是不忿的。
入夜后,顾安来我院子。
与平日不同,这次他怒气冲冲。
“你明知今日是你的生辰,为何还和鸢儿斗嘴?”
“你可知,后院的事情都传到前厅去了,平白叫外人都看了笑话!”
又是这样。
他向来护着沈夙鸢。
若非上辈子亲眼看见他和文雪紧紧拥抱,说他们终于苦尽甘来,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他来找我兴师问罪,其实是在为文雪出气。
我淡淡道:“侯爷,你也知今日是我生辰,沈氏还要惹我不快,我还不能训斥她两句?”
“你是主母,你该大度。”顾安不悦,“不过一只畜生,何至于跟鸢儿计较?”
他甩了甩袖子,转身出了院子,往沈夙鸢院子方向走。
刚走两步,又停住了。
“我听闻,今日文雪倒在鸢儿面前护着你。她素来胆小怕事,这次竟敢上前劝阻你们,倒是尽了心为侯府脸面着想。”
他理直气壮道:
“你去库房挑些东西赏她,若不是她从中调和,事情闹大了,你只怕还要落个善妒的名声!”
说完,他就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冷笑不已。
他这算盘倒是打的响,既给外人留下文雪识大体的印象,还要从我私库里捞上一笔。
没多久,沈夙鸢来了。
“顾安不是去找你了么?”我说。
沈夙鸢自顾自坐下,不屑道:“文氏的婢女来了,说大少爷病了,不停冒冷汗说胡话,请他赶紧去看看。”
我了然地笑了笑,抬头看清沈夙鸢眼里的无尽的怒意,彼此心照不宣。
我道:“文氏是顾安生身母亲的姨甥女,出身一般,全仰仗着顾安的宠爱,膝下还有个侯府独子。”
“若是侯府里再多个孩子,情况便不一样了。”
……
明面上,沈夙鸢最受顾安宠爱。
沈父从前深受天子重用。
可帝王多疑,后来沈父被罢官流放,沈家家门倾覆,顾安‘迫不得已’,本该娶青梅沈夙鸢为妻的婚事,也变成了纳妾。
他答应沈夙鸢,一定会拼尽全力护着她,让她不受主母磋磨。
会好好爱她,给足她尊荣和体面。
他说:“除了名分,其他的,我什么都不会少了你。”
那时,与沈夙鸢交好的贵女作鸟兽散,只剩我。
我家虽富可敌国,但京城闺秀向来清高,瞧不起我满身铜臭。
只有沈夙鸢性子豪爽,没有成见地与我交好。
她哭着和我说,顾安要纳她为妾,我还在安慰她,宫里就来了内官传旨,说赐婚我与恭顺侯顾安。
我们难以置信。
我爹说,我从小娘胎里不足,体弱无法生儿育女,难议婚事,怕我日后孤独终老。
“难得恭顺侯不介意,苏家世代从商,能得这样一门亲事,是我们高攀了。”
我不愿嫁,偏偏顾安求了皇帝亲自赐婚。
若是不嫁,就是抗旨株九族的重罪。
顾安把我架在火上烤。
沈夙鸢和我也因此反目成仇。
可原来,顾安千方百计地谋算,都是为了给文雪和她儿子铺路。
我告诉沈夙鸢:“房事过后,别再让顾安穿他那件寝衣。”
顾安常常宿在她房中,那么多年,竟也没有任何动静。
除了她,顾安的两个通房也是如此。
思来想去,唯有顾安常穿的寝衣,是文雪亲手缝制的,平日里,还是她亲手洗,亲手晾晒。其中定然有鬼。
沈夙鸢道了一声:“知道了。”
随即起身要离开,又面色不自然道:“你那破王八,我本就没打算弄死的,是文氏……”
我笑了笑,打断道:“反正我也炸了你的鱼塘,扯平了。”
沈夙鸢冷哼一声,没再多言便走了。
我给家里捎了信,拜托兄长务必拦下顾安的人,别让他们把沈父带入京。
又叮嘱兄长,家里要重新翻修,加强防护,以防贼人。
眼看苏家一直平安无事,我们才松了口气。
很快,沈夙鸢就有了疑似有孕的症状。
3
我让石榴偷偷去请了郎中入府,叮嘱道:
“务必鬼鬼祟祟,且让文氏的人撞见。”
相信文雪很快就会得到消息了。
这日到了傍晚,沈夙鸢用过晚膳,石榴用纸鸢偷偷把顾明逸引了出来。
他一路跑着跑着也跑到了清风林。
沈夙鸢正慢慢走着,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不受控制摔进鲤鱼池。
顾明逸也只管嘻嘻哈哈抬头追着纸鸢,没看路,下一刻,人也扑进了池塘里。
石榴立即大喊道:
“不好了,大少爷和沈姨娘落水了!”
……
沈夙鸢一醒来,顾安便凑上前握住她的手:
“鸢儿,你觉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摇摇头,“没有不舒服。”
顾安闻言放心不已,笑道:“无事就好,无事就好!鸢儿,你可知你有了身孕!”
沈夙鸢瞪大了眼,下意识摸了摸小腹。
很快又像是想起什么,怒道:“侯爷,文雪呢?!”
我站在一旁,文雪跪在地上。
她听见沈夙鸢喊自己,楚楚可怜道:
“沈姐姐,他还那么小,哪里有这样大的力气?!”
沈夙鸢冷哼:“是啊,孩子还小,听闻他闹着不肯念书时,你还得找两三个嬷嬷才能摁得住他。”
我看向顾安:
“侯爷,当娘的自然心疼孩子。不过,若不是逸儿,夙鸢怎会无端端掉入池塘?”
“她最爱到清风林去,往常都无事,偏偏是才有了身孕,胎还没坐稳,就出了事。还好孩子保住了,若是有个万一……”
文雪变了变脸色。
她在石子路上抹了东西,虽然在沈夙鸢落水时,已第一时间让人悄悄清理了痕迹。
但现在沈夙鸢的胎保住了,若深究下去,被顾安发现是她所为,她得不偿失。
还不如把一切推到孩子身上。
而顾明逸醒来时,问他发生了何事。
他支支吾吾说不清楚,也不知自己有没有冲撞到人,只记得飞在天上的纸鸢。
顾安狠狠瞪了文雪一眼。
“叫你别太纵容他,幸是没有酿成大祸!”
沈夙鸢道:“文氏虽是大少爷生母,到底还是差了些规矩,还不如养在嫡母膝下……”
顾安打断了她。
他下令禁足文雪,还分开了他们母子,让顾明逸搬到他院子里住。
文雪红了眼:“侯爷,逸儿从小跟在我身边……”
沈夙鸢眯了眯眼,顾安便马上让人捂住文雪的嘴,把她拖了下去。
顾安对沈夙鸢的胎很重视。
我笑道:“侯爷与沈妹妹本就青梅竹马,如今她有了身孕,是天大的喜事。再者,若论家世出身、礼数教养,沈妹妹都比我好。”
“不如,喜上加喜,侯爷请旨抬沈妹妹为平妻可好?”
顾安震惊地看我一眼。
对上沈夙鸢满是期待的目光,他进退两难。
最后咬了咬牙,道:“好,当然好。”
他走后,我和沈夙鸢冷笑。
还好有顾安自己立宠爱她的人设,正好能光明正大地,逼着他给沈夙鸢一个名分。
听闻文雪得知了消息,在房中怒摔怒砸。
沈夙鸢有了身孕,自己却被禁足、被迫与儿子分离,如今,更是连平妻的名头都没了。
只要文雪跟顾安闹,时间一久,再多的情谊也总会被消耗完的。
4
我花了重金,请了妇科圣手坐镇,照顾沈夙鸢这一胎。
传出侯府,大家都夸赞我为了侯府将来,劳心劳力。
于是一年一度万兽节时,我累病倒了,自然无法跟着顾安进宫看猛兽表演。
沈夙鸢有孕,更不好去。
文雪高兴极了,费尽心思求到了顾安面前,求顾安带她入宫。
“我是逸儿亲娘,与他同行再合适不过。”
顾明逸一见了亲娘,抱着不肯撒手。
加上顾安对她向来宠爱和心软,竟真准了她一同入宫。
文雪得意不已地看着我:
“夫人体弱多病,看猛兽表演,万一受了惊吓,只怕病更是难愈。”
“我会好好跟在侯爷身边照看,夫人放宽心就是。”
他们坐着马车离去。
我和沈夙鸢坐在院子里,围炉煮茶,等着宫里的消息。
没多久,石榴就风风火火跑了进来。
她急忙道:
“夫人,大少爷在宫里闹了好大的笑话,侯爷丢了人,怕是要大发雷霆。”
她说,顾明逸看表演时,见所有人都在为野兽而欢呼,竟胆大地走到了笼子旁,脱了裤子当场如厕。
在场无人阻止。
顾安想上前,又怕野兽伤到自己。
顾明逸还对着皇帝说,他与自己伴读常常以此比试,谁尿得远,谁便是赢家。
且对野兽而言,这样做是在标记自己的领地。
他标记了此处,可比野兽还厉害。
皇帝和其他人听了抚掌大笑,只有顾安满脸涨红,文雪脸色煞白。
底下人窃窃私语:
“都说恭顺侯的长子是小娘养的,果然不知所谓。”
“听说顾侯如今就这么一个儿子,瞧着不是个机灵的,若日后真是他袭爵,侯府又如何是好。”
顾安只管给他请夫子,平常让文雪带着。
伴读也是文雪亲自挑的,老家闺中好友的儿子。
这段时日他把人接了去,又忙于公务没空管他。
根本不知孩子玩心重,模仿能力更是一绝,轻易便跟着下人学些不好的东西。
从宫里回来后,顾安把顾明逸交给了我养。
文雪刚要开口,就被顾安掴了一巴掌。
他指着她,颤着声音道:“你看看你,好好一个孩子,叫你教成什么样了!”
“让你入宫本就不合规矩,是我太过纵容你,才导致逸儿有样学样,一点规矩教养都没有了!”
文雪狼狈摔在地上,扯着他衣摆:
“不是的侯爷!定是这段时日有人教坏了逸儿,他素来乖巧懂事……”
顾安冷哼一声,甩开了她:“今日没有我的命令,你便私自出映雪阁,再多罚一个月禁足,自己待着好好反省反省!”
他转身就走,我领着顾明逸随他离开。
走前,我垂眸看了看文雪,扯了扯嘴角。
她进宫前有多得意,眼下就有多难堪绝望。
文雪恶狠狠地瞪着我,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我带走她儿子。
我好好养着顾明逸,想要什么就给他买什么。
顾安娶我,就是为着苏家有钱。
我嫁进侯府时,侯府破败不堪,如今里里外外光鲜亮丽,花的都是我的钱。
既然都是花我银子养,自然要亲自把钱花在顾明逸身上,要他记着我这个嫡母的好。
又过了一段时日,文雪终于解禁。
她立刻寻过来要见儿子。
看清顾明逸跑来的身影,她喜不自禁张开双臂:
“逸儿……”
却只眼睁睁看着顾明逸笑着跑进我怀里:
“母亲,你快看,舅舅让人送我的万花筒!好新奇的玩意儿!”
文雪难以置信地怔在原地看着这一幕。
5
文雪又连着喊了他几声。
可顾明逸完全沉浸在看万花筒,根本没听见她的叫喊。
文雪脸色苍白,落荒而逃。
她去找了顾安,跟他大吵一架。
顾安倒是心疼她,居然又起了把孩子接回去的念头。
我看着趴在案上看书的顾明逸,寒声道:
“侯爷,逸儿还小,最是需要好好教养的时候,眼下侯府就这么一个孩子,若是被养坏了,这偌大的侯府要谁来继承?”
“别忘了,逸儿前不久才在皇上和文武百官面前,闹了天大的笑话。”
顾安嘴唇动了动,我又道:
“我身子虚弱,不能为你生养嫡子已是过错,若还不能为你教养好其他孩子,我又有什么颜面见顾家列祖列宗。”
“侯爷,你我都已不再年轻,你要是有个好歹,侯府就只剩逸儿了。”
顾安眼神渐渐清明。
从前老侯爷还在,他还能和文雪才子佳人风花雪月。
如今他是侯府唯一的支柱,一旦他和顾明逸出了事,顾家也就走到头,彻底毁在他的手里了。
我说:“侯府里只有逸儿一个,未免冷清。”
我侧目看他一眼,见他眼眸流转,估计也是想明白了。
顾安没再提把孩子交回给文雪抚养。
入了夜,我让石榴去请顾安过来用膳。
又挑了个容貌出众,愿意服侍顾安的丫鬟,沐浴更衣后,伺候他用膳。
见时候差不多,再借口离去,只留顾安和她在厢房里。
第二日,侯府里便多了位姨娘。
映雪阁的得了消息,又砸坏了不少东西。
以往有顾安宠爱,文雪想要什么都有。
现在顾安沉溺在新人温柔乡里,没功夫管她,要添置新物件,映雪阁管事的便只能报我的这里来。
我和沈夙鸢正在物色新人。
她一棍子把人打发了,扯着嗓子道:
“映雪阁的布置本就不合规矩,如今这样朴素简单,才合她身份!还敢来要银子?简直不知所谓!”
我扶着她坐下,给她顺气:“都快要当娘的人了,可要稳重些。”
她哼了一声:“文氏才沉不住气,如今就这样动怒,日后可有她好受的!”
沈夙鸢向来恩怨分明,只要有机会让文雪难受,她都不会放过。
于是大手一挥,挑了八个良妾入府。
这样一来,若顾安一日宠幸一人,至少也得半月,才能轮到文雪。
更别提新人新鲜,又柔情蜜意的,文雪就是想见他一面都难了。
于是她又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
石榴怒气冲冲牵着顾明逸进来时,我还在给沈夙鸢快出世的孩子绣虎头帽。
我不解道:“怎么了?”
石榴抓住顾明逸的手,逼他展开掌心:“大少爷,这是何物?!”
顾明逸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直言道:
“母亲,这是阿娘给我的。”
“她说你身子不好,这是给你补身用的,要我记得每日放一点在你吃的燕窝里。”
我放下手中的针线,将他圈入怀中,把他手里的东西拿走。
“逸儿真乖,你阿娘有心了。”
“但阿娘肯定嘱咐过你,不许告诉母亲和母亲身边的任何人对不对?”
顾明逸点了点头。
我说:“她有心做好事,不愿我知道,真是费心了。”
“你答应母亲,若是你阿娘问起,你只管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好叫她放心,好不好?”
“逸儿要是能做到,母亲再让舅舅给你找些新奇的玩物回来。”
顾明逸立刻答应了,我便让人带他出去玩。
石榴秘密把东西给郎中瞧过,是慢性毒药。
我摸着药思索片刻,决定将计就计,让文雪以为自己计谋得逞。
6
我的身体越来越虚弱,遮遮掩掩花费重金,请了极具盛名的神医入府看病。
消息却不知怎么走漏了。
外界都在传,恭顺侯夫人快要不行了。
因顾明逸养在我这,顾安每日都会过来抽查他功课,我也每日都要备下茶点甜品给他。
若有人细心留意,便会发现,比起我这快要不行的侯夫人,侯爷他反而唇色苍白,脸色憔悴,仿佛被掏空了身子。
他拍了拍我的手,“你且好好歇息,府里的事,还有鸢儿。”
但沈夙鸢有孕在身,甚至快要临盆,实在不宜太过操劳。
文雪显然也明白这道理,很快起了心思。
这日,顾安用过点心,抽查完顾明逸功课,便要离开,被我强行留了下来。
“侯爷,我这副身子是越来越不中用了,但逸儿总归要有人照看着。”
“夙鸢分身乏术,文氏到底见识浅薄了些,不如侯爷亲自教养得好。”
我让石榴把他喜爱的小妾轮流接来服侍,也要他在院中住下。
回回文雪来找,想见他一面,想从沈夙鸢手里分权,都被我的人拦了下来。
次数多了,她也怒了。
仗着自己有顾安的偏爱,明目张胆在院外大声喊叫了起来。
一次两次被扰了好事,顾安还能忍着性子,胡乱披了衣裳去见她。
次数一多,顾安也怒了。
“侯府有侯府的规矩,不容你这样放肆。”
他命人打了文雪十板子,捂住了她的嘴,把人强行拖回映雪阁关了起来。
下人下手没轻没重,听闻文雪被打得皮开肉绽,伤势严重,至少十天半月下不来床。
若说爱,曾经是爱的。
若说多爱,倒也不过如此。
沈夙鸢与他青梅竹马长大,不也被他说弃便弃了。
很快,就到了沈夙鸢临盆的日子。
一直在庙里清修的婆母,听闻沈夙鸢要生了,也赶回了府中。
我一早便请了京城最有经验的几个稳婆,又有圣手坐镇,沈夙鸢生产很是顺利,母子平安。
顾安坐着熬了一夜,听见孩子哭声,大喜不已。
他看着稳婆抱着孩子出来,放声大笑。
还没来得及高兴一会,只见他仿佛一口气没喘上来,骤然顿住。
下一刻,喷出了大口的鲜血后——
直直晕了过去!
……
沈夙鸢那头才生了孩子,这头顾安又吐血晕倒。
侯府乱成一团。
我特地让人去请了太医。
太医好不容易才把顾安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婆母终于松了口气。
她红着眼,连忙拉着太医问道:“王太医,我儿这是怎么了?”
太医见房中没有外人,便道了一句:“是中毒。”
婆母震惊不已。
这可是侯府,竟然有人敢给她儿子下毒!
婆母送走了太医,又命人把侯府所有大门都关上,谁都不许放出去。
查来查去,近日出过府的所有下人中,只有映雪阁的下人彼此间支支吾吾,说不清行踪。
婆母让人把文雪押了过来。
石榴看了我一眼,悄悄退了下去,把顾明逸也接了过来。
婆母压制着怒意,把东西丢在文雪面前:
“文氏,这是何物?!”
文雪看了一眼,脸色微变,却一口咬死:“回老夫人,妾身不知。”
顾明逸好奇地往地上看了看,“咦,这是……”
文雪急忙瞪了他一眼,顾明逸仿佛才想起来,急忙闭上了嘴。
婆母很快明白过来,眯了眯眼:
“好,既然你不肯说实话,那就别怪我了。”
婆母让人当着顾明逸的面,上了刑具,毫不留情夹文雪的十指。
“啊——”文雪脸庞扭曲,痛苦大叫。
顾明逸见自己娘亲受罪,也大哭起来。
文雪十指流血,血肉模糊,还是不肯说时,下人端来了辣椒水,狠狠泼在她伤口上。
婆母还要让人用烧红的铁烙她双脚时,顾明逸喊道:
“这是阿娘给我的!阿娘说,这是用来给母亲补身的!”
文雪闻言瞪大了眼睛,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
她伸手,想捂住顾明逸的嘴,无奈自己身受重伤,无可奈何。
只能眼睁睁看见顾明逸继续大喊:
“阿娘常常叮嘱我,说母亲身体孱弱,若是不重视、不补身,恐命不久矣!”
“阿娘记挂着母亲,还知道她嫌药苦不肯吃,要我记得放在燕窝里,这样母亲便吃不出苦来!”
“她明明一片好心,祖母为什么要罚她?!”
顾明逸竟挣脱了婢女的束缚,冲向了婆母!
7
他用脑袋拼了命撞向婆母,才跑到一半,便被嬷嬷擒住了。
婆母喘着粗气,“把大少爷带下去!”
她用顾明逸和下人的只言片语,便能推断出,文雪本是想下毒害我。
偏偏顾安常常来我院里,我吃的,必不会少他一份,故而阴差阳错,也中了毒。
婆母把文雪交给了我处置。
我没有处置她,只是将她关在了顾家祠堂里。
我去看她时,她虽十分狼狈,抬头看我时,眼里满是得意。
“我就知道你不敢动我,算你识相!”
“我可是侯爷心里最重要的人!不管我做了什么,侯爷永远都会原谅我!”
“那么多年,我在侯府过的比你舒心,比你畅快,这都是侯爷爱护我才有的,你纵然有个正妻的名头,那又如何?!”
“我根本没给他下毒,我不过是给你下而已。”
她突然阴恻恻地笑了。
“你和沈夙鸢这会竟然还没死!”
我看着她的眼睛,一下便明白了,她居然也重生回来了。
她说这一世也定要我们好看,不会放过我们的。
我又花了大把银子,把之前给我看病的神医请入府,将顾安救醒了。
他很快,便从婆母口中,知道一切的来龙去脉。
文雪被带了上来。
她扑在顾安床前,满是伤痕的十指就这样露在顾安面前。
若换作从前,顾安早就心疼不已。
而如今,他面色苍白,斜着眼冷冷盯着文雪。
文雪被他的眼神吓得往后仰,跌坐在地上,喃喃道:“侯爷……”
顾安咳嗽两声,怒目而视:“你竟如此歹毒,胆敢在侯府下毒!”
文雪立刻狡辩道:“可是侯爷,我从没有想过要害你啊!”
顾安身子还很虚,我坐在床边,边给他喂药边说:
“是啊,你是没想过害侯爷。所以你的意思是,不过是侯爷自己作孽,非要吃我小厨房做的吃食导致中毒,是他自己活该。”
“你胡说!”文雪大声反驳我。
顾安也不悦地望了我一眼。
我又道:“还好侯爷身强体壮。可即便如此,也昏迷数日,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救了回来。”
“文氏,你可有想过,你骗逸儿那是补身的药,他自然不知凶险。我要是兴起,把燕窝都喂给了他吃,那么现在,他还有命活着吗?”
沈夙鸢抱着孩子坐在一旁,冷笑一声:
“大少爷还那么小,你就教他投毒,做事不择手段。”
“要是让他跟在你身边长大,日后还不知会惹出什么祸事来。”
婆母和顾安瞬间变了脸色。
顾明逸是顾安的长子,能被养废,也断不能被养歪了。
顾安瞬息间便想明白了。
他用尽全力扇在文雪脸上!
他知道,文雪是留不得了。
顾安冷冷道:
“文氏品行不正,心肠歹毒,自今日起,送到郊外庄子上,若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踏出庄子一步。”
文雪不可置信地抬头。
她艰难地爬向顾安,满脸是泪:
“不是的,不是的……”
“顾郎!你都忘了吗?!明明我才是你最爱的人!”
“你说苏以沫不堪大用,只是侯府的钱袋子!你说沈夙鸢脾气刁蛮,若不是看在沈家面上,早与她翻脸!”
“只有我温柔体贴,最是懂你,你答应过我,要让我成为你的妻子,让咱们逸儿成为嫡长子的呀!”
“你上一世分明做到了,为什么,为什么这辈子会变成这样?!”
8
我和沈夙鸢还坐在这里,她就把顾安的老底揭得一干二净。
顾安难堪不已,随即恼羞成怒。
他额头青筋暴起:“一派胡言!一派胡言!来人,还不把这疯婆子拖下去!”
下人们如梦初醒,连忙捂住文雪的嘴,把她拖了下去。
顾安犹不解气,罚了她三十大板,才让人将她送离侯府。
他看向我和沈夙鸢时,我们只笑着安慰他:
“文氏神志不清,胡言乱语,说的话怎么能当真。”
顾安笑了笑:“是啊,是啊,我对你们这样好,你们定然也是知道的。”
一切尘埃落定。
婆母见他精神好了,又多看了小孙子几日,便又住回了庙里。
文雪住到庄子上后,前后请了几个郎中去瞧。
只可惜都遇上些江湖神棍,外伤没治好不说,还给她乱用药,导致伤势加重。
她疼得日夜在庄子上哀嚎。
屋子里散发着肉腐烂的味道,丫鬟们忍着恶心伺候她,不经意流露出嫌弃的表情,还要挨她的骂。
渐渐地,大家伺候她时,愈发懈怠偷懒。
文雪常常躺在床上,无法翻身,身下的伤越来越严重。
最终全身溃烂,痛苦而亡。
消息传到侯府时,顾安沉默良久。
却还是吩咐我,好好安葬她:
“毕竟为顾家育有一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劳烦夫人,全了她最后的体面吧。”
我自然是应下的。
顾安每日不是养病,就是逗小儿子玩。
只是他的病怎么养都不见好,反而愈发严重。
慢慢地,连床都下不了了。
顾安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时,我一口一口给他喂药。
他虚弱地握着我的手:
“都说你身子虚,没想到最后,反而是你来照顾我。”
我笑着喂完他最后一口,拨开他的手,放下了碗。
“是啊,以前爹娘总以为我活不长命,爹还特意寻来所谓的千年王八,盼望着我长寿,却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
“可文雪把我爹留给我最后的念想害死了,你不仅纵容她,还忘恩负义,为了钱财,将我苏家几百人全灭了口。”
顾安脸色大变,颤抖着说:“夫人,可是有误会……”
我打断了他:
“不只是苏家,还有沈家,你们害了多少无辜性命,老天都看在眼里!”
“顾安,你不是很爱文氏么?她亲手买来的毒药,想必滋味也不错吧?”
顾安神情崩溃,几乎晕厥。
他看着已经空了的药碗:“这,这……”
我说:“我早知文雪要给我下毒,不过是顺水推舟。你那么爱她,她要你的命,想来你也是愿意给的,对吧?”
顾安指着我,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你,你这个毒妇……”
然后猛然喷出一口血后,瞪着眼,没了气息。
沈夙鸢坐在屏风后,看见他彻底没了气,才走了出来:
“亲眼看见他死了,我这心里,才算是舒服了!”
我和沈夙鸢一合计,把他和文雪一起丢到了乱葬岗,下葬在顾家祖坟的,不过是空的棺椁。
既然他们从前那么恩爱,在野坟里做鸳鸯,也是一样的。
婆母以为我会留下顾明逸,这样我才有机会与沈夙鸢制衡。
没想到我直接把孩子送到了她身边。
她便明白了我的意思。
日后这侯府,就靠我和沈夙鸢撑着,直到孩子长大。
从今往后,我每日晒晒太阳,喂喂王八喂喂鲤鱼,和沈夙鸢一起带带孩子。
我生不了,她的孩子认我做干娘。
我们一同抚养孩子长大。
一如我们从前约定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