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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03-13 16:35:03

精选章节

余小夏是一名医院护士,入职刚满两年。

平时也喜欢和同事一起去看看电影,打扮得漂漂亮亮,尤其是她的那双精致的手。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工作会迎来这么一天。

疫情爆发之后,席卷了全城,甚至蔓延至了全国。

她留在了医院。

今天是疫情爆发的第三十天。

她的上司在今天离世,奋战在第一线,不幸感染,加上过度劳累,终究没被救回来。

余小夏的心出奇的平静,要是以前的她,肯定怕得要死,眼泪水也会管不着的流,如今的她已经习惯了,这不是第一例,也不是才知道死亡离自己原来这么近。

医院到了夜晚依旧是人声鼎沸,哀鸿遍野,很难想象这样的场景会出现在科技发达物资丰足的现代化城市之中。

只有上厕所那片刻,才能将所有的喧嚣隔绝于门外。

站在医院的厕所内,她侧靠着墙壁,洗手台上的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脸。

高强度的工作让她有些憔悴,那双眼睛中充满了血丝,其外则是厚重的黑眼圈,防护服的印子已经长在了那张可爱的脸上。

她忍不住用手触摸,但那双手却是更加的陌生。

那是一双皱巴巴的手,犹如树皮一样粗糙,她从未想过这样一双手会出现在自己二十多岁的人身上。

一天几十次的消毒水洗手,已经成为了日常。

连续的医护任务还有与死亡面对面的危机她都已经习惯了,她不害怕,但是自己的脸和手上的变化却是让她有种想哭的冲动。

不过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巨大的疲倦将她包裹,靠着墙短短的一两分钟她便是睡了下去。

直到下一个人推门进来,同时带来的还有哭泣声,求救声,这些声音再次将余小夏拉回到了现实,她同时也是个要强的女孩,摇了摇脑袋,收拾好心情,转身出门,回到自己的岗位。

她照顾着一位又一位病患,记录着他们的情况,耳边听着那一遍又一遍的道谢,还有更远处的谩骂以及对无能的责备。

这天她被下调到一个小区的卫生所帮忙。

这个通知让余小夏有些摸不清状况,因为这医院本来就缺人手,床位都不够,现在怎么会突然将医护人员调走?下面的卫生所不是只需要做好人员的隔离和消毒工作么?

同事告诉她,原来这个小区出现了一个疑似患病的人,只是这人不配合,还对着医护人员人身攻击,甚至还对着他们吐口水,这下是连卫生所的人员都被隔离了,这才缺乏人手,轮班咱们过去。

“你就不生气?”余小夏很愤怒,皱着眉头,看着一脸平静的同事。

同事摆了摆手,“哪还有什么力气去怄气?找个地靠着睡一觉,就已经不错了……”

之后的几天里,余小夏便开始早晚跋涉在小区的家家户户,给他们测体温,检查,隔离疑似患病人员,碰到形形色色的人,还好没有遇到那种激进分子。

这个小区附近还有一个工棚区,这是外来务工人员住的地方,此时早已封城,这些人也只能住在此处无法回故乡和家人们团聚。

看着这些人,余小夏很有感触,自己的父亲也曾是广大农民工其中的一员,供自己上大学,不过今年自己是没有办法跟他们团聚了,偶尔的电话也是匆匆忙忙说了两句,家人的担心她也无法安慰。

自己在这个位置那就有这个位置的责任和觉悟,这是同事用生命和行动教会她的。

工棚区中有一个农民工父亲,轻微有些咳嗽,他是带着一个瘫痪在床的女儿一起的。

非常时期,这个农民工父亲隔离观察,但隔离地点没有多余的床位,只能这个农民工父亲单独前往,同事也建议他女儿在家隔离观察,医护人员以及周边的人也会照顾其生活,不然容易交叉感染。

余小夏允诺这位父亲自己会安排好他女儿的生活起居,只要他安心隔离这几天,就可以回来照顾他的女儿。

但这个农民工父亲骨子里就有一种偏执,硬是劝说不走,那脚就像是生了根,扎在原地一动不动。

直到他的女儿开口,“爸,你去吧,这么大人了别让人家为难,等你的病好了就回来,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这位父亲这才点了点头,看了许久自己的女儿,一句话没说跟着医护人员去隔离地点,最后才郑重地对余小夏说要要好好照顾他的女儿。

又过了些天,这边的事情总算是能缓一缓了,余小夏又被调了回去,嘱咐那工棚区那家的邻居还有医护人员尽量多照顾一下那位农民工女儿,她这才离开。

轮休的一天,她想回到自己租住的小区休息一下,却发现自己回不去了,这个小区也被封了,连自己这个住户都被保安拦在外面。

余小夏这才明白当时自己同事的心情,根本就没有什么力气生气了,就想回去把自己的东西搬出来,再找个地方睡上一觉就好。

但是这个保安就是不依不饶,说她是护士,从医院出来的都不能进,要防着一切有机率携带病毒的人,说是这是小区居委会的决定,出了事谁也承担不起这责任!

余小夏有些无奈,自己任劳任怨的奋战在前线,居然还是这种待遇。

就在这时一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外卖小哥却是替自己说话,为自己打抱不平,还跟保安起了争执。

保安这才跑回去询问居委会的人。

余小夏朝着外卖小哥笑了笑,不过笑完才意识到自己戴着口罩对方看不见。

外卖小哥只是看了她的眼睛一眼,不敢再去看,随即便低下头去,有些腼腆……

刘二虎是一名餐馆的老板。

坐在车中,他摘下了口罩,看着空荡荡的街头,狠狠地抽了手中的香烟一口。

随即一声长长的叹息,整个人都被烟雾缭绕。

今天的天气还真不错,只是不能带自己的老婆和女儿出来玩了。

这他妈狗日的疫情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他心情又莫名的烦躁起来,空鸣了几声汽笛这才缓解了他心中的怒意。

就在一个月前,为了给自己即将上学的女儿更好的教育,他将自己的餐馆扩大了规模,重新装修了一遍。

这不仅花光了他所有的积蓄,还向自己的朋友借了一大笔钱,赶在了小年之前开了张。

开张当天的流水,就让刘二虎眉开眼笑,心道用不了一年自己就可以还完朋友的欠款,还可以回本。

可这突然来了的一场疫情却是让刘二虎的梦全部破碎了。

自从疫情爆发开始,街上的行人就越来越少,后来就有店铺开始关门了。

最早关门的就是菜市场,这餐馆的食材可是大部分从菜市场进的货,这菜市场一关门,就好比水断了源头,许多餐馆就因此关门了。

还好刘二虎自己的母亲还在乡下种植了些蔬菜,还养了不少鸡鸭,这才勉强开着门,但依旧门可罗雀。

现在出门都避之不及,谁还出来吃饭?

“老刘啊,之前借你那钱,你得还我了,你知道我这公司也需要资金周转,更何况我老爹还得了病,你也知道现在这情况,不是我逼你……”

“老铁,你也知道我那餐馆装修花了不少钱,要是我现在能把那餐馆卖咯,我早就卖了还你钱了,可眼下谁还敢接盘哦,这样我每天去跑滴滴,一笔笔还你的钱怎么样,我这边也没办法了……”

“现下也只能这样了。”

朋友也没话说了,眼下谁还没有难处呢!

只能骂道:“去他妈的狗日病毒!”

刘二虎开着车,微微打开窗户,将车中的烟气散去,刚刚平复的心情又开始变得有些烦躁。

猛地按了几下汽笛,汽笛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回响,似乎是命运对他无情地嘲讽。

这大半天下来,根本就没有一单生意,在这样跑下去,就连油钱都挣不回来,更别说还朋友钱了,眼下这车估计也得卖了。

绕了一圈,刘二虎的车又开回了自己的餐馆,索性他就把车停在了路边。

摇下一点车窗,刘二虎看着自己的餐馆,崭新的标牌,崭新的门窗,这每一平米都是自己和老婆的心血。

他想到以前,自己最开始盘下门面的日子,每天和老婆起早贪黑,运营着这家小餐馆,如今好转了,可以让老婆轻松一些了,可这一次天灾人祸却又是让这个家回到了解放前。

看着以她的名字命名的招牌,这个近不惑之年的男子流下眼泪来。

她一直都是好妻子,自己却不是一个好丈夫,想起婚前的那些豪言壮语,不想让她辛苦半分,不想让她受一点委屈,可这些年来她受了多少苦多少委屈,但她始终没有想过离开自己,原本想着自己终于可以实现自己的一些承诺了,可这命运却是如此的作弄人。

“我愿变成童话里,你爱的那个天使……”

此时手机铃声却是响了起来。

刘二虎抬头一看,是她的电话,连忙擦掉眼泪,咳嗽了几声,这才接了电话。

“喂,老婆,怎么了?”

“二傻子,跑不到车,你今天就早点回来,你女儿可想你了,你看看她,我可管不住,而且城里不太平,你就早点回来,我想你……”

“好,今天我早点回来!”

“好……”

挂掉了电话,刘二虎深吸了口气,重新戴上了口罩,觉得眼前的东西清晰了许多。

就在这时,一个外卖员从餐馆中拿着几份外卖匆匆走了出来,骑上小电驴走远了。

“这不还是有生意么!”

转动车钥匙点火,放下手刹,挂档,刘二虎继续开车行去。

张雄是一个外卖员。

来到这个城市已经是第三个年头,从最开始的半天找不着路,到现在方圆三公里之内的所有小区栋数楼层都摸得一清二楚,他现在的工资能够到七八千。

他还记得最开始的那会儿是最难的,定位又没那么精确,他又不善于和别人沟通,导致送餐速度慢,给客户的印象又不好。

遇到了各种各样的客户,打游戏的时候接了外面电话,导致游戏输了也要给差评,有些的还要顺便带垃圾下去,不带就给差评……

有时候他都想辞去这份工作,但自己却是没办法挑工作的,也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客户。

好在他不挑活,什么地都愿意跑,就连爬楼梯都比同行要跑得快,长期以往,这些也都习惯了,他也想着有一天自己能够稳定下来。

去年他一个月挣了一万块,给家里寄了钱,告诉家人自己一切都好,不要挂念。

今年他又没有回家,他想再多挣些钱,只是没想到自己留下来工作却是有生命危险。

很多单都是发往医院的,还有隔离地点的,这种地方都会有染上病的风险。

公司说这些地方的单可以不接。

但张雄还是什么地方的单都接。

同事说:“你家里到底有多缺钱?这种地方的单你都敢接?你不要命了?”

张雄只是笑笑,道:“也不是单纯挣钱,国家出了这么大事了,医院里的医生也要吃饭,你看我这不也能帮上些忙么,难得有这种为国家做贡献的机会,让我觉得自己还有点用……”

同事默然不语,这才想起这个从乡下来的青年人,也不过是二十多而已。

张雄骑着小电驴到了一家餐馆,这家餐馆装修得很气派,一看就是新开张不久的,桌子椅子墙面都是崭新的,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让人垂涎欲滴的菜香味。

提好了外卖,张雄看了一眼那崭新的招牌,这好像是用一个人名命名的餐馆。

“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开上这样一家餐馆就好了!”张雄心想。

随即想着自己的工作,消毒之后,立刻将外卖盒都放在车后的保温箱里。

这次的外卖是送到附近的一个小区里,这会儿基本上所有的小区都给封了,不准外来人员进入。

刚到门口,就见一个膀大腰圆的保安拦住他,他给小区住户打了电话,便在外面等客户来拿外卖。

这时一个神情有些疲惫的女孩走了过来,从张雄的身边经过,带着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道,她说自己是这小区的住户,但依旧被保安拦在了门外。

“现在这种时候,谁都不能进小区,而且你是医院出来的吧,那就更不能进去了!”

“我是护士,看在我连续工作十多天的份上,就让我进去,我就拿自己的东西,马上就走!”

“你是护士,从医院出来的都不能进,要防着一切有机率携带病毒的人,这是小区居委会的决定,出了事谁也承担不起这责任!”

保安依旧不依不饶。

张雄看不过去了,怒道:“人家是护士,人家在第一线救人,现在回家拿个东西你都不肯,你还是个人吗!”

那保安道:“你不就是一个送外卖的么,管什么闲事,你懂个屁,这病是要死人的,出了事你担得起责任吗!”

张雄更加生气了,道:“没有她们,你还能好好站在这里?你他娘的就不是个东西,这姑娘别说回去收拾东西,就算她回家住也轮不到你来拦着!”

女孩的神色更加疲惫了,也懒得和门卫解释,只希望他去跟居委会的人说说,看看能不能让自己进去。

保安还有些犹豫不决,被张雄一瞪,这才进去找人询问。

就剩张雄和女孩在外等待,张雄忍不住看了女孩一眼。

没想到女孩这个时候也在看他,月牙一样的眼睛里满是笑意。

她的眼睛真好看,像是会说话一般,张雄很想多看一下,又看到自己这身外卖服,难免有些自惭形秽,脸顿时也红了起来,低下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谢谢你,我叫余小夏!”她习惯性地伸手又下意识地收回。

张雄立刻说道:“我叫张雄!”随即又道:“说道谢,还是我们说才是,你们护士医生才是真的辛苦,看你样子,很久没有休息好了吧?”

余小夏正要回答,就看见一人骑着摩托车对着自己冲了过来!

吴兴明是一个农民工。

去年他来城里,接到活干,就把女儿带在身边,安置在工棚之中。

他的老婆跟一个外地人跑了,把女儿和自己抛弃了。

他不怪她,他只怪自己没本事,挣不到什么钱,跟在自己身边也没什么好日子过。

吴兴明觉得最命苦的,还是自己的女儿,因为一次车祸,导致瘫痪,如今花一样的年纪,却只能躺在床上,或许终生都要和床作伴了。

他想多挣点钱,给女儿吃好一点,穿好一点,就算她永远躺着,他也愿意照顾她一辈子。

城里招工了,还是个大的房地产开发,这片小区应该要建上个几年。

吴兴明立刻去了,这里可以待上几年,那就意味着这几年自己都可稳定的工作了,而且每天上工都有稳定的收入。

自己的年纪也半百了,这样工作的机会也不多,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这个女儿,她怎么这么命苦,出生在这么一个家庭里,而且还遭了车祸。

吴兴明看着那大楼的雏形,每次想到这里,都要抽完一整支烟。

今年却是一场疫情,将他们这些农民工全都困在了城里,哪里都不能去。

他倒是还好,因为唯一放心不下的女儿他都带在了身边。

至于吃的,他自己还在工棚后面开了一片菜地,再加上社区配给倒也不愁。

只是这些天自己出去之后回来有些不舒服,有些咳嗽,不过不太严重,他也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一天一个女医生带着人来检测,自己有些咳嗽,还不能确认是否受到这次疫情的感染,但是按照规定,是要隔离一段时间,查看并没有患病症状之后才能停止隔离。

吴兴明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要是自己真的得了这个病,那么最先传染的肯定是自己的女儿,以她的身体状况,肯定受不住病,死是肯定的。

他不想让她死,他还想让她多看看这个世界,给她更好的生活,来偿还自己对她的亏欠。

但吴兴明还是想带着她一起,就算死,也是有个伴的。

这时女儿却说话了:“爸,你去吧,这么大人了别人家为难,等你的病好了就回来,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那个女医生也说:“我会安排好你女儿的生活起居,只要你安心隔离这几天,就可以回来照顾你女儿的,你也不想把病传染给女儿的对吧?”

他看着女医生,这个女医生和女儿的年纪也差不多大,要是自己的女儿也能像她一样那该多好!

吴兴明觉得有道理,他终究是不想让女儿死的,看了女儿一会儿之后,便转身出了房门。

隔离地点就在小区的卫生所附近的一个居民楼里,这里原本是出租的小公寓,现在被征用来做人员隔离。

“叔叔,您是这间房。”

女医生说道。

“医生,你一定要照顾好我的女儿,她的命好苦,现在不在我身边,我更放心不下她了!”吴兴明郑重地说道,想到自己这几天都不在她身边照顾,一股老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叔叔,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她的!”女医生保证道,漂亮的眼睛直视着吴兴明。

吴兴明点了点头,这个女孩的眼睛跟自己的女儿的好像,自己的女儿也有着一对这么好看的眼睛。

房门关上了。

房间里就只有一张椅子,和一张床,床上摆着和医院用的洁白的被子和床单,吴兴明怕弄脏床单,便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出神。

前面是几栋居民楼,再远一点,就是自己工作的地方,那里的大楼一点点的拔高,自己看着它一点一点建起来的,其中还有自己的汗水与劳动。

建成之后,它肯定比周围的建筑物都要新,都要好看,这可是三十多层的电梯房,以后还有地下停车场呢。

什么时候自己也能搬进自己建的房子?

吴兴明这样想着。

那个时候,一定要给女儿买一个又大又宽又软的床,床单不要这种丧气的白色,一定要喜庆的大红色,被子也要大红色,房间里再摆上一个大彩电。

听说还要接什么互联网,这样买东西就可送到家门口来,这是吴兴明听别人说的,这里家家户户都接了互联网,接了就可以买东西送上门。

吴兴明虽然不知道互联网是什么东西,当时可以在家买东西,他就觉得蛮方便,等赚了钱了,自己先去租一个这样的房子住着,这样不也可以享受一下么,到时候就在家给女儿买很多东西的,这样自己也不是老土了。

想着想着,吴兴明就乐了,靠着窗户,他仿佛看到了不远的明天,那时候他和女儿很快乐地搬进新家。

一些疲倦袭来,他蜷缩着,睡着了。

余小夏被调离后,由于工作忙碌,医护人员另外安排了送饭的人。

送饭的人知道这家人是被隔离的,开门饭菜一扔就走,不敢多停留一刻,似乎多停留一秒就会传染上这种病,这种病可是会死人的。

没有人喂饭,也没有人喂水,吴兴明的女儿只能艰难地蠕动着,费力地伸头去舔,去舔那些饭菜,去舔水。

甚至大小便也只能拉在身上,活得连狗都不如。

每一次忍不住了,她的眼角就会不住地流下眼泪来,她是一个很爱干净的女孩,闻着屋子里难闻的气味,都对她是一种身心上的折磨。

她知道她身上很脏了,又臭又脏,这个时候她很想自己的父亲,那个很爱很爱她的人。

他会为她洗干净身体,给自己按摩,每天都希望着自己能够像以前那样再一次站起来,他每天都会为她讲述他所见到的事,他就是自己的眼睛。

天气好的时候,他会背着自己去看外面的世界,她不喜欢这里,这里都是高大的房子,只有零星的几棵树,浓重的汽油臭味,她喜欢乡下,那里有淡淡的草香,还有小山包,小山包上总是开着许多紫色的野花,她不认识,他也不认识,他就说用她的名字命名吧。

她很喜欢那里,喜欢那里的每一处走过的地方。

那里还有另外一个女人住过,那个女人常常出现在她的梦里,她喝过那个女人的乳汁,被那个女人拥抱过,只是自己却丝毫想不起她的脸来,那个无比重要的却又是可有可无的女人。

这间小小的房子,她也不喜欢,因为父亲不在这里。

她用头撞着一旁的柜子,饭菜撒了一地。

她还是不停地撞着,撞着,撞着……

“啪!”

一声玻璃瓶的脆响,一股刺鼻气味的液体撒了一床。

吴兴明的女儿艰难地蠕动着,费力地伸头去舔,去舔床上的液体。

随即闭上了眼睛,她似乎看到了那个小山包,还有那曾经生活的那个土砖房子,她感觉自己站起来,在那个小山包上打着滚儿,跳着,跑着,叫着那些用她的名字命名的紫色小花儿……

隔离的第五天,吴兴明的女儿死了。

吴兴明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是中午。

送饭的人告诉他,他的女儿死了,死因是服农药自杀,尸体被医院拖走了,怕有传染病。

他显得很平静,把送饭的人推了出去,把门也关上,不吵不闹,只是眼睛却见了红。

“我要报仇!都是那个女医生,我要她死!”

他的身体在发抖,牙关咬得太紧的缘故,额头上的青筋犹如一条条蚯蚓一般。

吴兴明从窗户爬了出去,顺着排水管,再踩着一二楼的防盗窗跳了下去。

回到自己的工棚,刚打开门只觉得一股恶臭扑面而来,自己女儿的床上,还有着破碎的农药瓶。

抄起桌上的菜刀就往外跑,怕被人拦,随即把刀插在自己的皮带上,把自己工作用的摩托车也开上了。

他的眼睛越来越红,脑中只剩下一个“恨”字!

“轰隆隆”一股汽油味向医院的方向绝尘而去。

“赶紧让开!”张雄察觉到不对劲,听到那犹如兽吼一般的摩托车声,连忙将余小夏推开。

余小夏猝不及防,只觉得自己的侧面传来一股大力,将自己的身体推向了一旁,直到她重重的撞在一旁的围墙上才停止身形,她本就过于疲惫,张雄这一推,又是对墙一撞直接让她一个不稳,坐了下去。

摩托车失去目标直接撞在了一旁的伸缩门上,车轮也都卡在了伸缩门的缝隙之间。

这时候摩托车上跳下来一个人,一瘸一拐,似乎在刚刚的撞击中受了腿伤,赤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倒地的余小夏。

“就是你这医生!”吴兴明咬牙切齿的说道,随手就抽出腰间的菜刀。

外面这么大动静,那保安连忙跑出来看情况,只见一个中年人拿着菜刀冲向那个外卖小子。

那保安哪里见过这副阵仗,平时一些小打小闹的他还可以去制止,这架势可是真正的亡命之徒啊!

“你要干什么,我可要报警了!”那保安立刻掏出手机,一个不稳,手机直接落在了地上。

张雄也有些犹豫。

我可是有爸妈的人,我可不能死在这里!这可是亡命之徒啊,这女护士也不知道怎么人家了,居然要真的玩命!

“给我去死!”吴兴明举着菜刀就要砍了过来。

脑袋一热,张雄却是不管不顾的拦了上去,拿着头盔护住胸口。

吴兴明看着这个冲上来的后生仔,原本想砍向他脖子的刀,却是砍在了对方胸口的头盔上。

张雄吓得一身冷汗,小腿肚子都有些发抖,不过依旧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持刀行凶的中年人。

吴兴明看着那个女医生,此时她有些迷糊的感觉,感觉随时就要倒下去,他又看见那双和他女儿眼睛一样好看的双瞳,还有那犹如老树皮一般的双手。

她应该和自己的女儿一样大吧,还是一个医生,自己又怎么下得去手!

一丝凉风拂过,吴兴明恢复了一些理智,怒骂道:“我真没用,连个仇都报不了!”

随即又骂骂咧咧的跑远了。

张雄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才从刚刚的惊吓之中恢复过来,刚忙去查看余小夏的情况,只见这时余小夏再也坐不住了一头栽倒在地。

张雄立刻将余小夏抱上自己的小电驴,想送她去医院,只可惜小电驴太小,而且此时的余小夏已经晕了过去,根本无法安全送去。

这大街上根本就没有什么车,张雄立刻用滴滴打车,似乎是幸运之神眷顾了他,不用一秒就被人接单了,而且司机就在附近。

看着手机上的提示接单成功,刘二虎笑道:“今天的一单生意这不就来了么!”

随即一个潇洒的转弯,车子疾驰而去。

目的地接近,刘二虎只见街边有个外卖小哥抱着一个女孩,似乎客户就是他。

刘二虎皱了皱眉头,还没等他出口询问,外卖小哥就先开口了。

“师傅,赶紧送我们去医院,这个护士小姐刚刚遇到了病人家属持刀袭击,这下昏迷了,赶紧的!”

刘二虎眉头皱的更紧了。

“师傅,赶紧送我们过去!”

张雄却是火急火燎的开了车门,将女孩放了上去。

“我这开了摄像和录音呢!你这什么情况我怎么没听明白呢?遇到医闹的了?不会是疫情携带者吧!”刘二虎问道。

“可能是吧,哎呀,我不清楚,赶紧送医院!”

刘二虎也知道事情紧急,皱眉道:“现在这个时候谁还敢往医院跑,那里不是病患就是隔离观察的,我这送一趟医院我铁定的隔离几天!”

“隔离就隔离,这人命关天啊!”

“朋友,这也可能是要命的买卖啊!”

“槽,不接就算了,老子打别的车!”

“你别急啊,这会儿打滴滴的谁愿意被隔离啊,你叫什么车都一样,等等,我得问下老婆!”

张雄有些愣住了,就在他愣神的这档口刘二虎拨通了手机。

“嘟嘟”

电话接通了。

“喂,老婆,我在路上遇到一个晕倒的护士,这见死不救的事我肯定是做不出来的……只是这一救吧,我肯定是要隔离几天的,你不怪我吧?”

“……怪我?不是,我难道不救了?”

“……我错了,今天就不该出来,所以你是要我去救,但还是要怪我对吧?”

“……好好,下次我一定听话!”

挂了电话,刘二虎摇头苦笑道:“小哥,上来吧!”

张雄也笑了起来,道:“哥,嫂子可真好!”

刘二虎一脸自豪道:“那可不,她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没有之一!”

“对了,小哥,这是你女朋友?”

张雄挠了挠头,红着脸笑道:“哪能啊,哥,我就一个送外卖的,哪能谈得上这白衣天使啊,我们还要隔离好些天呢,而且这戴着口罩,谁也不知道是谁。”

刘二虎笑道:“那可不一定,你的眼睛很特别,很好看,等这次疫情过后,她呀一定会找到你的!”

张雄有些呆了,不去回话,看着窗外的蓝天。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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