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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朱砂烬
我死在那场雪夜时,手里还攥着半块凤凰糖。
冰锥穿透琵琶骨的瞬间,终于看清屠尽云氏满门的那柄剑——霜色刃口倒映着兄长惊惶的脸,剑穗坠着的双鱼玉珏,分明是今晨我亲手系在他腰间的。
"阿霜,要恨就恨你的朱雀血。"兄长指尖凝起冰蓝咒印,将我最后一缕神魂封入玄冰,"下辈子,莫再托生在云家。"
三百年来,我的意识在寒髓中浮沉,直到某个血月当空的子时,听见少女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她心口蜿蜒的冰裂纹路与我当年如出一辙,掌心的朱砂痣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红光。
"娘亲,霜儿冷......"
第一章·照影灯
云清霜第八次咳出血冰碴时,窗外的照影灯突然亮了。
琉璃灯罩里游动的萤火倏地聚成赤雀形状,惊得她打翻药碗。褐色汤药在青砖上蜿蜒成诡异的符咒,与昨夜梦中出现的血色图腾完美重合。
"二小姐,主母请您去祠堂。"侍女的声音裹着霜气,鎏金食盒摆在霉变的榆木桌上,"说是苏家来退亲了,让您收拾体面。"
铜镜映出她凌乱的前襟,锁骨处冰晶正在皮下蠕动。云清霜突然伸手探向灯盏,任由火焰舔舐指尖——没有灼痛,只有温热的血脉奔涌声顺着经络直达心窍。
祠堂方向传来凤箫哀鸣,那是云家女子及笄时种下的同命蛊在预警。云清霜攥紧突然浮现赤色纹路的掌心,想起三日前偷听到的对话:
"等那丫头血脉彻底觉醒,正好给明轩当药引......"
第二章·裂帛
玄色剑穗扫过鎏金退婚书时,云清霜腕间的冰裂纹正在渗血。
"北境苏氏与南疆云氏婚约就此作废。"锦衣公子将断成两截的玉珏掷于香案,余光瞥见她袖口晕开的血花,"念在十年情分,赠你凝碧丹压製寒毒。"
堂前悬挂的朱雀图腾突然无风自动,云清霜盯着玉珏裂缝里游动的蛊虫,突然轻笑出声。三百年前被封印的记忆如潮水漫过灵台,她终于明白为何每逢月圆就寒毒发作——这根本不是病症,而是镇压朱雀神力的咒枷。
"苏公子可知晓?"她碾碎药丸任碧色粉末渗入伤口,冰裂纹以肉眼可见速度染上幽蓝,"云氏女儿的血,最克你们北境修士的冰魄诀。"
赤金火焰自指尖爆开的刹那,祠堂三十六盏长明灯齐齐炸裂。在众人惊恐的注视中,云清霜染血的指尖点上苏明轩眉心,他腰间玉佩应声而碎,钻出的冰蚕蛊虫竟带着主母鬓间常戴的紫玉兰香气。
第三章·残章
后山禁地的月光是靛青色。
云清霜拖着冰蚕蛊穿行的锁链,循着记忆触碰岩壁某处凸起。三百年前还是云氏少主时,她曾在此处藏过半卷《焚天诀》。可此刻石门轰然开启后,迎接她的不是典籍,而是一具冰棺。
棺中女子心口插着月魄剑,眉心朱砂痣与她分毫不差。更诡异的是,当云清霜的血滴在剑柄时,识海中突然响起少年清越的嗓音:
"阿霜,螭龙逆鳞可破咒枷,等我从归墟......"
话音被利刃破空声打断,云清霜旋身躲过偷袭,却见本该在魔渊驻守的玄衣修士手持残剑立在月华里。他腕间苍青鳞片与冰棺上的封印产生共鸣,残剑缺口处缓缓浮现出三百年前她亲手刻的凤凰花。
"原来是你。"玄渊剑尖挑起她颈间坠着的冰魄石,笑意浸着血色月光,"当年往我心头种蛊时,可没说过重生这等趣事。
第四章·并蒂蛊
残剑在距咽喉三寸处骤然停滞。
云清霜颈间冰魄石泛起血光,玄渊腕间苍龙鳞片突然翻卷,两人同时闷哼出声。纠缠的灵力在石室炸开气浪,冰棺中的月魄剑发出凄厉悲鸣,竟与玄渊手中残剑裂口处浮现的铭文严丝合缝。
"往生咒?"云清霜盯着剑身浮现的梵文冷笑,"三百年前你骗我种下同命蛊,如今倒学会用禁术续命了?"
玄渊突然扯开衣襟,心口狰狞的疤痕里蛰伏着赤色蛊虫:"当年往我灵台钉入噬魂钉的,可是姑娘亲手执的刑。"他指尖抚过冰棺女子眉心血痣,"就像你对这具替身傀儡做的那样。"
石壁烛火忽明忽暗,云清霜后知后觉地发现,每当自己靠近冰棺,腕间寒毒便如潮水退去。棺中女子唇色突然泛起红晕,她袖中突然窜出先前捕获的冰蚕蛊,径直钻入女子耳中。
"原来如此!"云清霜并指斩断蛊虫尾部,幽蓝血液在冰面勾勒出紫玉兰图腾,"主母用我的精血喂养蛊王,是想让这具替身傀儡...…"
轰隆巨响打断她的低语,禁地穹顶裂开缝隙。苏明轩踏着漫天星辉缓步而下,手中提着的正是云清霜重病昏迷的母亲。更可怕的是,妇人额间浮现的月痕与冰棺女子完全一致。
"好妹妹,这出移花接木的戏码,你可看得尽兴?"苏明轩指尖缠绕的傀儡丝泛着紫光,"当年你亲手诛杀的魔尊胞妹,此刻正借着令堂躯壳还魂呢。"
第五章·逆鳞劫
玄渊的残剑突然刺向自己心口。
螭龙逆鳞破体而出的刹那,整座禁地开始坍塌。云清霜被龙息卷入风暴中心,三百年前的记忆如走马灯流转——归墟海底,青衣少年剖开灵台取出本命鳞:"待我镇住魔渊暴动,便用这逆鳞为你解咒枷......"
"现在不是回忆的时候!"玄渊染血的手掌捂住她眼睛,龙鳞嵌入她颈间冰裂纹,"当年你斩断苍龙戟时,可想过会有人替你守着三界?"
磅礴灵力如春水灌入经脉,云清霜赤瞳中燃起金焰。被镇压的朱雀神魂终于冲破桎梏,她看见母亲体内纠缠的两道魂魄:一道是正在消融的凡人元神,另一道竟是魔气幻化的紫玉兰!
"破!"月魄剑裹挟着龙息刺入虚空,苏明轩的傀儡丝应声而断。玄渊却突然握住她执剑的手,残剑调转方向刺向冰棺——剑锋穿透女子心口的瞬间,云清霜心脉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冰棺轰然炸裂,漫天冰晶中浮现出令她窒息的画面:三百年前的朱雀台,玄渊握着苍龙戟刺穿魔尊心脏,而她手中的月魄剑,正插在玄渊后心。
"这才是真相......"玄渊的鲜血染红衣襟,残剑指着她腕间苏醒的朱雀图腾,"当年你为保云氏,亲手将我们做成同命蛊的容器。"
第六章·同命锁
冰棺女子的指尖点在云清霜眉心时,玄渊的残剑已经贯穿自己心脏。
苍龙血溅落在血祭大阵的阵眼,整个禁地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云清霜看着自己腕间浮现的赤金锁链,突然明白三百年前种下的不是同命蛊——这是上古禁术「同命锁」,以情丝为引,将两人命盘熔铸成弑神刃。
"当年你说苍龙血可破万咒..."云清霜握住玄渊逐渐冰凉的手,朱雀真火顺着同命锁灌入他心脉,"却没告诉我,解开同命锁的代价是焚心断情。"
魔尊的笑声震落穹顶星屑,苏明轩的面具碎裂后露出与玄渊七分相似的容颜。他指尖缠绕的紫玉兰绽开成曼陀罗,主母额间魔纹竟与冰棺女子如出一辙。
"好一出姐妹相残的戏码。"魔尊抚摸着冰棺女子与自己相同的赤瞳,"阿姐,当年你为护这丫头,甘愿将元神裂成两半封印在母女体内..."他忽然扯出云清霜母亲体内挣扎的魂魄,"如今可后悔?"
第七章·弑神光
云清霜的剑比眼泪先落下。
月魄剑刺穿母亲心口的瞬间,朱雀清啼与苍龙悲鸣响彻九霄。玄渊的残剑突然化作流光融入她掌心,蛰伏在血脉深处的记忆终于完整——三百年前血月当空,正是她亲手将半副神魂注入刚出生的胞妹体内。
"原来我才是姐姐..."云清霜周身燃起焚天业火,脚下血祭阵逆向流转,"这具肉身不过是承装神力的容器。"
魔尊手中的魂魄突然发出刺目银光,本该昏迷的母亲睁开璀璨金眸。云清霜颈后的朱雀印记与玄渊心口的苍龙纹同时显现,两道神光交织成上古弑神阵。
"你以为本尊为何放任你们重逢?"魔尊突然捏碎手中魂魄,血雾中浮现出完整的苍龙戟,"唯有情动时的同命锁,才能重铸弑神..."
他的话被贯穿胸膛的月魄剑截断。云清霜握着从自己灵台抽出的朱雀骨,身后展开的烈焰羽翼上赫然流转着苍龙咒文。玄渊消散前的最后一缕神魂缠在她腕间,化作鳞甲护腕。
"弑神不需要兵器。"她将苍龙戟熔入朱雀火,漫天星斗开始坠落,"需要的是心甘情愿的祭品。"
第八章·归墟泪
归墟海吞没最后一道星光时,云清霜终于触碰到真相。
漂浮在混沌中的苍龙逆鳞里,封存着玄渊未说完的誓约。当她以指尖血唤醒鳞片记忆时,看到的却是三百年前截然不同的场景——
青衣少年跪在诛仙阵中,任由锁链穿透琵琶骨。阵外执刑的云氏长老冷笑:"用苍龙戟换那丫头活命的机会,值得么?"
"不是换。"少年咳着血在阵眼刻下同命咒,"是赌她轮回百世,终会明白朱雀骨不该锁在囚笼里。"
记忆幻境突然扭曲,云清霜看见现世禁地里,本该魂飞魄散的玄渊正被锁在血祭阵核心。魔尊手中的弑神刃离他心口仅剩三寸,而阵外持剑的自己,正被冰棺女子体内的半魂操纵着刺向母亲。
"这才是现在进行时..."云清霜捏碎逆鳞,归墟海在她脚下凝结成镜,"好一个偷天换日的幻阵。"
朱雀火焚尽虚妄的刹那,她听见真正的玄渊在神识深处叹息:"破幻阵需至痛至悔之情,你方才看见的..."
"是我最恐惧的未来。"云清霜的剑穿过幻影刺入自己灵台,鲜血染红的视野里,玄渊正用苍龙戟为阵眼替她承伤,"但有人教过我,真正的神从不畏惧真实。"
第九章·堕神印
苍龙戟刺穿玄渊心口的瞬间,云清霜看清了魔尊眼尾的堕神印。
那枚暗紫色印记与玄渊消散前在她掌心画下的咒文完美重合,血祭阵突然倒转流向。本该没入玄渊体内的弑神刃调转方向,将魔尊钉在现世与幻境的交界处。
"你故意让本尊夺取苍龙戟..."魔尊呕出的黑血化作曼陀罗,缠绕住云清霜脚踝,"就为逼出我灵台里阿姐的半缕神魂?"
云清霜踏碎花瓣,朱雀火沿着曼陀罗藤蔓烧向天际。归墟海在她身后掀起万丈狂澜,水中倒映出的却是三百年前玄渊跪在诛仙阵中的场景——他心口流出的苍龙血正悄然渗入阵眼,改写诛仙阵为往生阵。
"你赌我会在幻境里杀他千万次,"她指尖凝出冰火交融的箭矢,"却不知这同命锁最狠毒的设定..."箭尖突然调转对准自己眉心,"是持锁人能替对方死。"
第十章·双生诀
弑神箭穿透灵台的刹那,云清霜在剧痛中尝到青梅的酸甜。
三百年前的记忆如琉璃碎裂,她终于看清被封印的真相:上元灯节偷溜出府的少女,将醉醺醺的苍龙神君拽进糖铺。那人腕间螭吻鳞片硌疼她掌心,却小心护着怀里将熄的照影灯。
"小朱雀,往生阵要这样画..."少年握着她的手在星空描摹,龙息拂过她滚烫的耳尖,"等三千年后归墟海倒灌,你就把阵眼刻在...…"
记忆被利刃破空声斩断,云清霜在现世睁开眼睛。心口插着的弑神箭正化作星尘,玄渊残破的神魂悬浮在血祭阵上方,而本该魂飞魄散的魔尊,正捂着心口与她共鸣的伤痕踉跄后退。
"同命锁...竟然种在我们三个之间?"魔尊扯开衣襟露出与玄渊相同的苍龙纹,"难怪当年阿姐宁肯裂魂..."
"因为她早知道你会盗取苍龙戟。"云清霜的月魄剑突然分化出三道虚影,"更知道你会把最后的仁慈,藏在弑神刃的倒刺里。"
第十一章·归墟誓
归墟海水吞没血祭阵时,云清霜握住了玄渊消散的手。
三百道星门在苍穹次第开启,她看见无数个平行时空的自己正在做出抉择:有些时空她堕魔与玄渊同归于尽,有些时空她为保苍生亲手封印爱人,而此刻这个时空——玄渊残魂化成的萤火正融入她眉心,唤醒最后一段被尘封的记忆。
"苍龙戟不是弑神兵..."她对着崩溃的魔尊举起右手,朱雀火中浮现出青铜灯盏,"是点燃归墟引魂灯的烛台。"
灯芯爆开的瞬间,整座九霄界都看到天地间升起双色光柱。朱雀清啼与苍龙长吟声中,三百年前被斩断的因果重新续接。云清霜在光柱中心睁开金红异瞳,看见自己左手握着玄渊的残剑,右手扶着苏醒的母亲。
"霜儿..."母亲掌心浮现紫玉兰烙印,"该去收拾你落下的烂摊子了。"妇人扯下人皮面具,露出与冰棺女子别无二致的容颜,额间堕神印却泛着神性金芒。
最终章·照影归
三万年后,太虚宗新弟子在古籍中发现段残卷:
「归墟纪年,朱雀神君执引魂灯重开天地。苍龙戟化归墟柱,双生蛊凝相思扣。魔尊洗髓入轮回,云氏更名照影族。唯禁地残存半块凤凰糖,遇泪则现幻影——青衣少年与赤瞳少女对弈星图,朱雀灯下,苍龙正在偷藏她的发带。」
风雨廊下,云清霜突然按住腕间发热的相思扣。身后递来沾着雪松香的帕子,有人将她被雨打湿的长发拢入掌心。
"神君也会被雨淋?"玄渊的残剑化作玉簪别住她发髻,"还是说你在等..."
她反手扣住那人手腕,螭吻逆鳞在雨幕中泛起青光:"等某个骗子解释,为何往引魂灯里掺合欢香?"
归墟海传来龙雀和鸣,淹没了他带着笑意的辩解。
(全文完)
《照影归·后传:蜉蝣灯》
第一卷·画心妖
归墟海第一千个潮汐周期,云清霜在星盘上发现了诡异的涟漪。
新飞升的小仙娥跪在朱雀殿外,双手捧着的拜师礼竟是她当年赠予玄渊的螭纹玉佩。更蹊跷的是,当玉佩触碰到相思扣时,浮现出的幻象里:本该在轮回中的魔尊,此刻正抱着襁褓中的婴孩站在糖铺前。
"神君不觉得奇怪吗?"玄渊指尖凝出星砂,在玉佩表面绘出回溯阵,"三界最近飞升的修士,命格里都少了情魄。"
阵眼亮起的刹那,云清霜忽然嗅到熟悉的合欢香。殿外传来玉碎声,方才还鲜活的小仙娥已化作一尊冰雕,心口插着的正是她当年封印魔尊时用的弑神箭残片。
第二卷·长生签
人间最热闹的上元夜,云清霜在河灯里发现自己的脸。
长明桥上卖灯笼的盲眼书生,扎出的朱雀灯与她真身别无二致。当她触碰到灯穗时,三百年前的记忆突然被篡改——幻境中玄渊没有堕神,而是牵着个与她九分相似的少女走过虹桥。
"阿姐的轮回术精进了。"卖糖人的老者突然开口,掌心托着的正是一模一样的相思扣,"但你怎么确定...…"他掀开斗笠露出魔尊的赤瞳,"当年与你种同命锁的,真是那个苍龙小子?"
天边炸开血色烟花,所有河灯突然倒飞入空。云清霜看见每盏灯芯都蜷缩着个沉睡的魂魄,而他们的面容,竟与历年来失踪的仙君完全重合。
第三卷·无字碑
解开上古战场的第九十九道封印时,玄渊发现了恐怖的事实。
残碑上所有神族名讳都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他与云清霜的命盘星图。当他试图用苍龙血修复碑文时,碑面突然浮现出冰棺女子的脸——这次她的朱砂痣长在右眼尾,正抱着块刻满正字的玉牌酣睡。
"你终于发现了。"魔尊的声音从碑后传来,他怀中的婴孩正攥着半块凤凰糖,"三界不过是她的醒神香,你我都是字碑上的墨痕罢了。"
暴雨倾盆而下,碑文在雨水中显露出隐藏万年的判词:朱雀点灯九百九十世,苍龙泣血方成永恒。玄渊忽然想起云清霜点燃引魂灯那日,灯油里浮着的正是他的本命逆鳞。
开篇片段·替身劫
云清霜捏碎第十八个傀儡替身时,在焦骨中发现片带血的龙鳞。
正在布星的玄渊突然闷哼出声,他后颈的堕神印变得滚烫。两人对视的刹那,星盘上的朱雀宿毫无征兆地熄灭,而本该在轮回井里的魔尊,此刻正倚着姻缘树轻笑:
"好师妹,你猜我们之中谁是提线木偶?"
树梢红绸无风自动,云清霜看见每根绸带都系着块命牌——最新那块分明刻着她与玄渊的生辰,缠绕的却不是红线,而是浸透苍龙血的傀儡丝。
第四卷·傀儡痕
姻缘树下的红绸突然自燃,火焰中浮现出三百张命牌虚影。玄渊的傀儡丝在烈焰中发出龙吟般的悲鸣,云清霜伸手触碰的刹那,眼前闪过他独自跪在星轨台上的画面——
苍龙戟碎片正一片片嵌入他的脊骨,每钉入一片,缠绕她手腕的因果线便淡去一分。
"你竟用苍龙骨替代傀儡丝……"云清霜捏碎命牌,燃烧的碎屑却在她掌心凝成血色琥珀,"什么时候开始的?"
魔尊怀中的婴孩突然咯咯笑出声,藕节似的手臂指向天穹。云清霜瞳孔骤缩,此刻的朱雀星宿正被密密麻麻的傀儡丝包裹,而每根丝线的尽头都系着块苍龙逆鳞。
"在他决定替你承担命盘茧反噬的那日。"魔尊弹指击碎琥珀,内里竟封存着玄渊半透明的神魂,"你每改一次天命,他的龙骨便碎裂一截——有趣的是……"他忽然扯开玄渊的衣襟,心口处赫然是枚朱雀形状的烙印,"这傻子把最后一片逆鳞,炼成了你的护心镜。"
第五卷·琉璃忆
忘川河底的琉璃宫里,云清霜找到了第一万盏蜉蝣灯。
灯芯蜷缩的魂魄睁开眼的瞬间,她袖中的凤凰糖突然融化。甘甜渗入灵台的刹那,记忆如潮水倒灌——三百年前玄渊消散时,曾将半块逆鳞塞进她手中。而此刻掌心滚烫的护心镜,分明是用龙骨混着朱雀血锻造的。
"神君可知晓?"看守琉璃宫的白发仙娥突然口吐魔尊的声音,"这些蜉蝣灯烧的可不是普通情魄……"她指尖拂过灯罩,映出云清霜与玄渊大婚时的幻象,"是你们每次轮回相遇时,被他亲手剥离的悸动。"
冰棺在宫殿深处发出嗡鸣,云清霜掀开棺盖的瞬间,月魄剑突然不受控制地刺向心口。棺中躺着的竟是身披嫁衣的自己,而心口插着的苍龙戟碎片,正与她颈间相思扣产生共鸣。
"惊喜吗?"魔尊的声音从嫁衣女子口中传出,"你当真以为,十世轮回就能还清因果?"女子掌心浮出星盘,上面跳动的命线竟与无字碑的判词完全重合,"苍龙泣血方成永恒——这句话真正的意思是……"
第六卷·断鳞劫
玄渊找到云清霜时,她的指尖正滴着琉璃色的血。
无字碑前散落着九百九十九片龙骨,每片都刻着往生咒。云清霜脚边的凤凰糖化作血色溪流,蜿蜒成碑文缺失的最后一行:"朱雀燃魂,可逆天命。"
"用蜉蝣灯集齐万缕情魄时,我看到了这个。"她将染血的星砂撒向碑面,浮现的却是玄渊跪在归墟海底的画面,"你每次替我承受天道反噬,龙骨便化作星砂填补命盘茧——"
"但命盘茧本就是你的半魂所化。"玄渊突然捏碎护心镜,朱雀形状的烙印漂浮空中,"当年你为保三界,将善念注入命盘编织因果,恶念……"他看向碑文中逐渐清晰的魔尊影像,"则成了滋养蜉蝣灯的灯油。"
震耳欲聋的雷鸣中,云清霜终于看清碑文全貌。那些所谓失踪仙君的情魄,正通过蜉蝣灯汇聚成她缺失的恶念魂体。而魔尊怀中的婴孩,此刻正握着她当年碎裂的朱雀冠。
"好戏才刚刚开始。"婴孩的瞳孔变成妖异的紫金色,"阿姐,你猜这次是我们先找回完整的魂魄,还是你的苍龙小子先化为星尘?"
第七卷·烬魂灯
血色归墟倒灌入星轨台时,云清霜的裙摆绽开九百九十九朵业火红莲。
玄渊残存的龙骨在她掌心化作星砂,每粒砂砾都映出他们曾遗忘的瞬间——第七世轮回,他为给她求续命丹,在药王谷阶前跪出森森白骨;第一百三十世,她替他挡下天罚雷劫,脊梁骨断成七截仍死死护着怀中的糖人。
"原来蜉蝣灯燃的是这些……"云清霜赤足踏碎漂浮的星砂,琉璃血滴落处升起盏盏青灯,"魔尊,你偷情魄不是为了复生,而是想烧毁这些记忆。"
婴孩怀中的朱雀冠突然发出凤鸣,魔尊的虚影在光晕中扭曲成她的模样。两个云清霜隔着星砂对望,一个眼尾坠着堕神印,一个鬓角别着苍龙鳞。
"没有痛楚的记忆算什么人生?"恶念化身抚摸着朱雀冠上的裂痕,"我要你看着这些星砂燃尽,看着苍龙小子魂飞魄散,最后……"她突然掐住玄渊半透明的神魂,"亲手点燃最后一盏烬魂灯!"
第八卷·相思烬
玄渊的神魂在业火中舒展成苍龙本体时,云清霜嗅到了青梅酒香。
这是第三世她亲手酿的合卺酒,封存在苍龙逆鳞中三千年。龙角抵住她额头的瞬间,星轨台突然下起琉璃雨,每滴雨水都裹着片记忆残卷。
"你总说我酿的酒酸……"玄渊的龙须缠上她颤抖的指尖,"其实当年往酒坛里塞黄连的,是怕你喝醉闯祸的我。"
云清霜的泪坠在龙鳞上,凝成颗血色琥珀。魔尊手中的朱雀冠应声而碎,九百九十九盏青灯突然调转方向,将恶念化身围在星砂风暴中心。
"你算尽天命,却漏了最重要的事。"她将琥珀按入心口,朱雀真火与苍龙息交融成混沌初光,"情魄最炽烈处,从不是欢愉——"
星砂风暴轰然炸开,魔尊在强光中发出不甘的嘶吼。云清霜的剑穿过混沌刺入自己灵台,挖出的半颗琉璃心竟缠绕着玄渊的龙魂。
"是痛彻心扉仍要相拥的决绝。"
第九卷·无涯碑
无字碑吞噬最后一道星轨时,云清霜看到了世界的真相。
碑面浮现的并非预言,而是面映照众生命运的镜子。她与玄渊纠缠的因果线另一端,竟系在魔尊腕间——那恶念化身的根基处,分明是她当年为保苍生自斩情丝时,遗落在归墟的执念。
"原来我们三个……"玄渊的龙爪握住她持剑的手,"才是完整的神魂。"
血色归墟突然静止,朱雀冠碎片凝聚成上古神鉴。云清霜在镜中看见自己额间浮现双生印,左半是朱雀火,右半是苍龙纹。而魔尊癫狂的笑声里,藏着丝她再熟悉不过的悲怆。
"现在,你要如何选?"恶念化身扯出心口缠绕傀儡丝的魂核,"是杀我补全神魂做无情天道,还是……"她突然将魂核塞入玄渊即将消散的灵体,"与这苍龙小子共赴混沌?"
最终抉择前夜
玄渊的指尖开始化作星尘时,云清霜在琉璃宫角落发现了半坛青梅酒。
泥封上歪歪扭扭刻着"合卺"二字,酒液里沉着片龙鳞。当她仰头饮下时,尝到的却不是酸涩,而是第七世轮回他跪在药王谷阶前,混着血泪咽下的那句:"用我千年修为,换她一夜安眠。"
星砂从指缝漏向血色归墟,云清霜忽然捏碎酒坛。锋利的陶片割破掌心,琉璃血滴在无字碑上竟显出隐藏的铭文:
「朱雀照影,苍龙归墟;以吻封缄,方得始终。」
宫门外传来龙鳞摩擦地面的声响,玄渊拖着逐渐透明的身躯,将最后片逆鳞嵌入她发间:"夫人,这次合卺酒……"他沾血的手掌覆上她握着陶片的手,"可要记得放糖。"
(第二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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