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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奶奶以卖汤圆为生。
她做的鲜肉汤圆，不仅咸香软糯，吃了还能一举得子，十里八村都很有名。
外出务工的哥哥回来了，还带着一个漂亮的女子，说是他未过门的媳妇。
正月十五这天，嫂子突然消失。
有人却从奶奶的汤圆里吃出半截指甲，像极了嫂嫂刚用凤仙花染的红色。
奇怪的是，这天起，哥哥也不见了。
1
外出打工的哥哥回来了，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
“奶奶，这是小稠，我女朋友。”
我躲在奶奶身后，看着哥哥的女朋友，瓜子脸，白皮肤，长头发，亮亮的眼睛，很爱看。
“姑娘，多大了？”
奶奶笑的满脸皱纹都堆在一起。
“奶奶，我十八了。”
奶奶一听，笑得更开心了，握着小稠的手轻拍，意味深长的说。
“十八？不错不错。”
我心里咯噔一下，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十八啊？我阿姐离开村子的时候，也是十八。
“这就是小糯吧，我听你哥提到过你，你可以叫我小稠姐姐。”
小稠姐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发夹，戴在我的头上，然后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个小巧的镜子。
看到镜中的自己，我的目光无法移开，真的好漂亮。
这是我第一次收到这么精致的女孩子的礼物。
手不自觉的抬起，想摸一摸头上亮晶晶的发卡，被奶奶狠狠拍了一巴掌。
“时间到了，还不快点跟我去出摊。”
“小稠啊，你先坐，大伟，好好照顾你女朋友，我和小妮子先去出摊了。”
“奶奶，要不我陪你一起吧！”
小稠姐姐笑着想接过我手中的推车，被奶奶拦住。
“不用不用，你是客人，先歇着，等中午我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快走。”
奶奶凶巴巴的呵斥了我一句。
我怯怯的嗯了一声，推着小车，跟奶奶一起离开，去村头出摊。
2
奶奶做的一手好汤圆，个个皮薄馅多，浑圆软糯，深受顾客喜爱，每次摊子一出，不出一刻钟的时间，就被抢没了。
可奶奶不是每天都出摊的，只有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才会出摊。
明明生意这么好，要是每天出摊肯定能赚更多的钱，奶奶却不肯这么干，家里的叔叔伯伯也没说什么。
而且奶奶只做鲜肉汤圆，其他口味的汤圆，奶奶从来没有做过。
今天是正月初一，各家各户都忙，我以为出摊的时间要久一些。
没想到村头早早就聚集的好多的妇人，这些要不就是结婚许久还没有孩子的，要不就是生了女儿没有生儿子的，还有一些新嫁妇来凑热闹。
忘记说了，我奶奶做的汤圆还有一个外号：求子汤圆。
吃了我奶奶的汤圆，生出儿子的机率大大提高。
尤其是正月的汤圆，初一的很灵，十五的更是百发百中。
“李奶奶，你可算来了，我可是天不明就来这里等你了，你第一碗汤圆可一定要卖给我。”
“忒不要脸了，我来的时候你可还没到呢，我比你还早，这第一碗汤圆只能是我的。”
我们还没走近，还几个人就已经叽叽喳喳的围了上来，势必要抢到奶奶今天做的第一碗汤圆。
我看了一眼吵到最凶的几个人，都是嫁人七八年还没有生出娃的，其中一个还怀过死胎，他们的男人被人取外号绝户，在村子里抬不起脸来，在家对她们非打即骂，她们被婆家磋磨的抬不起头来。
生儿子，仿佛成了她们这一辈子唯一的信念。
奶奶笑着安抚着快要吵起来的几人，我在旁边点火将汤煮沸，将白白嫩嫩的汤圆放进锅里煮熟。
奶奶做的汤圆很特别，一旦熟了，汤圆皮就会涨大一圈，晶莹剔透，隐约看到里面的肉馅。
我曾经偷偷尝试过将汤圆煮久一点，却怎么煮也煮不烂。
最后，奶奶把第一碗汤圆给了那个排队最久的陈大娘，说是要按照时间先后顺序来。
可我知道，因为昨晚陈大娘去我家，给了我奶奶一大笔钱，说无论如何要吃到今天的第一碗馄饨。
正月的汤圆一向抢手，我煮的速度赶不上卖的速度。
当将最后一碗汤圆煮熟的时候，也已经可以收摊了。
3
和奶奶回到家的时候，哥哥和小稠姐姐正在聊天，哥哥不知道说了什么笑话，逗的姐姐捂嘴直笑。
我把所有的家伙事都安顿好，才走到奶奶身边。
“奶奶，好像没肉了。”
做汤圆的肉一直都是奶奶买的，我不知道她从哪里买的。
她每次都是买一整头猪，一年买两头，年初一头，年中一头。
正月十五和八月十五的汤圆，都是用猪心做的，求子的效果最好。
而且奶奶买的猪，不知道是喂什么长大的，杀死后放在地窖里半年，不用其他的保鲜措施，都不会腐坏。
我走过去的时候，奶奶和小稠姐姐聊的正欢，被我打断，没好气的瞪了我一眼。
“知道了，真是没眼力见，没看见我和人聊天吗？这没读过书的，就是和读过书的不一样。”
奶奶白了我一眼，就要将我赶走。
“小糯没读过书啊？”
小稠姐姐像是听到了什么新鲜事，惊奇的瞪大了眼睛。
“没，女孩子读书没什么用，早晚也是要嫁人的。”
奶奶一脸的嫌弃，忘了眼前的女孩子还是哥哥的男朋友。
“奶奶，话不是这么说的，我虽然在孤儿院长大，但也是九年义务教育都读完了呢！女孩子哪怕以后嫁人，也是要识字的。”
小稠姐姐气愤的反驳奶奶，明亮的眼睛让人不敢直视。
“你们大城市的人，肯定是要读书的，像我们这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也走不出大山的，读书没什么用，能生儿子才有用。”
奶奶说的振振有词，可看到小稠姐姐不赞同而且不满的表情，及时的止住了话头。
“话说多了，你中午想吃什么，奶奶给你做。”
“早就听李伟说奶奶做的鲜肉汤圆一绝，我刚好喜欢吃汤圆，奶奶给我煮汤圆吃吧。”
“不可以。”
我嘴巴比脑子快，还没反应过来，话已经说出口了。
“为什么？”
小稠姐姐疑惑的偏头看我。
奶奶没好气的拍了一下我的脑袋，力气有些大，我有些发晕，晃了几步才重新站稳。
小时候奶奶经常打骂我，自从姐姐走后，她就没有打过我，偶尔会骂我两句，大多数时候，都对我很好。
好到我都快忘了，挨打的滋味了。
“还不快去择菜，家里有客人，也不知道勤快点。”
我心急却也不敢再说些什么，小时候挨打的记忆已经刻到骨子里，我怕我再说错什么话，挨打这件事再次成为我的家常便饭。
我拿着马扎坐在院子里择菜，竖着耳朵听着奶奶和小稠姐姐的谈话。
“小稠啊，不是奶奶不给你做，只是奶奶这汤圆只卖给结了婚的，这规矩不能破。”
“等你和小伟结了婚，奶奶给你做碗最香的。”
“那好吧。”
小稠姐姐语气很遗憾，我却放下心来。
4
中午过完，奶奶说要出去准备买肉的事情，小稠姐姐想跟着一起，被奶奶拒绝了。
哥哥跑去大伯家玩了，家里只有我和小稠姐姐。
“小糯，想不想学写字，我教你？”
小稠姐姐笑的一脸温柔。
我想拒绝，奶奶总是说女孩子读书没用，我没有上过一天学，连最简单的算数也不会。
小的时候，我很羡慕哥哥还有堂哥他们，可以背着书包去上学。
我央求着奶奶也送我去，可换来的却是一顿毒打。
后来还是姐姐偷偷的带我去过学校几次，后来被奶奶发现，将姐姐锁在地窖好几天。
姐姐走后，就再也没有人和我提过任何关于学校关于读书的事情。
可我真的很想认识字，我只会写自己的名字，还写的歪歪扭扭的。
我想学更多的字，想写更漂亮的字。
“想！小稠姐姐，你教我写麦，好吗？麦子的麦！”
“好。”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小稠姐姐的声音有些哽咽。
用了两个小时的时间，我不仅学会了“麦”，已经走了的姐姐的名字，李麦，还学会了小稠姐姐的名字-付稠。
小稠姐姐穿着一件V字领的衣服，低着头特别耐心的教我，我抬头的时候，不小心看到她左侧胸口处画着一副图，一个红彤彤的锅子，周围好像还有些特别吓人的鬼怪举着叉子。
我看的有些发愣，小稠姐姐注意到我的目光，随手将衣服拢了拢。
“怎么了？这是纹身，吓着你了？”
我摇了摇头。
“就是感觉画的挺好的。”
“这是油锅地狱，传闻中造了杀孽的人，死后是要进油锅的。”
“真的吗？”
我期待的看着她。
“当然了，好了，你还是小孩子呢，好好学写字才是紧要的。”
小稠姐姐笑着说，却忘了，我已经十六岁了，只比她小两岁，不是小孩子了。
正要学习更多的字时，村口吵吵嚷嚷的，像是有人在打架。
我和小稠姐姐跑过去看人脑，原来是东街赵大娘在打她女儿，边打还边骂：“小娼货，就这么贱，给你找了好人家，你竟然学着人家和人偷情。偷谁不好，偷的还是个穷老光棍。”
赵大娘的女儿哭着喊着。
“我就是死，也要死在村子里，你说给我找好人家，可嫁出村子的那些女的，有几个回来走娘家的，她们到底是死是活，谁知道。我是死也不会嫁到外面村子里的。”
奶奶跟在赵大娘身后，黑着脸。
“你个小蹄子，不要血口喷人，她们在外面过得好着呢，彩礼我可一分都没昧下，都给她们的家人了，要是找的人家不好，谁肯给彩礼啊！”
奶奶不仅是村里的神婆，会做求子汤圆，还是村里的老红娘。
只要谁家有待嫁的女儿，找到奶奶，总能在外面给找到一户好人家，给的彩礼钱也不少，一两万的都有。
赵大娘的女儿年前刚满了十八岁，赵大娘就来找奶奶给她说媒，不兴远近，只要给三万块钱彩礼钱就好。
说的好听是嫁女儿，说白了就是卖女儿，给儿子攒嫁妆。
奶奶确实找到了人家，说是在大山的另一头，算了年初十是给好日子，要将人嫁过去。
定金付了八千，等人到了那边，就把剩下的钱付过来。
这眼看着还有七八天就可以收钱了，没想到赵大娘的女儿和村里人偷情，被村子里的人发现，闹得人尽皆知。
到手的钱没了，赵大娘是要往死里打她闺女。
而自己精挑细选的货没了，奶奶也一定心里很不痛快。
只是奶奶在抬头看到我身后的小稠姐姐时，笑得特别奇怪。
我心里一凉，奶奶这是要把主意打到小稠姐姐身上。
果然，晚上的时候，奶奶在厨房里煮东西，味道和我姐姐离开前喝的味道一模一样。
我吓的偷偷跑到小稠姐姐的房间，她换上了V字领的睡衣，准备休息了。
“小稠姐姐，奶奶待会要是给你送汤药，你不要喝，千万不要喝。”
我很担心她问我原因，我没有办法解释。
小稠姐姐先是一怔，然后温柔的摸了摸我的脑袋。
“好，我不喝。”
没有问为什么，我虽然放心，却也觉得奇怪。
我怕奶奶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先偷偷溜回屋子里。
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怕小稠姐姐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被奶奶骗着喝了药。
思来想去，我还是重新穿好衣服，悄悄的来到她的屋前，然后看到了让我目瞪口呆的一幕。
5
哥哥竟然在小稠姐姐的屋子里，而且样子很奇怪，两眼空洞，表情麻木，像个提线木偶。
小稠姐姐亲昵的在哥哥的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哥哥竟然端起拿药，一口气喝了。
我不自觉的“啊”了一声，小稠姐姐倏的转头，明明还是那张温柔的脸，却感觉格外狰狞。
等看清楚外面站的是我，小稠姐姐才展颜一笑，她轻轻拍了拍哥哥的肩膀。
“你先回去吧。”
哥哥就像是得了指令的傀儡，四肢僵硬的走了回去。
“你怎么过来了？”
小稠姐姐招了招手，示意我过去。
我应该害怕的，但我竟然只觉得亲切。
“我怕你把那碗药喝了。”
小稠姐姐将我搂紧怀里，轻轻摸着我的头发。
“不怕，不怕。”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许久之后，我才从她的怀里钻出来，有好多的话想说想问，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小稠姐姐将我的手抬起，从她包里拿出消毒手和纱布。
“以后切肉的时候，不用再伤着自己了。”
她一边说一边重新包扎我手上的伤口。
奶奶年纪大了，除了正月十五和八月十五的肉馅，奶奶会亲自动手。
其他时候，奶奶要包的汤圆的肉都是我切的，馅都是我剁的。
我笨手笨脚的，每次切肉剁馅时都会割到自己，手上也是大大小小的切到的伤疤。
小稠姐姐包扎的很好看，还特意给我打了个蝴蝶结，不像我，每次都特别潦草的胡乱一缠。
看着小稠姐姐心疼的样子，我什么都不想问了。
远处传来奶奶的声音：“小糯，小糯，你死哪儿去了。”
我低头说了一句“我先回去了，姐姐早些睡”，就跑开了。
6
我晚上都是和奶奶一起睡的。
看到我走进去，奶奶凶巴巴的问。
“这么晚了不睡觉，你跑哪去了？”
“刚刚有点闹肚子，就在茅厕蹲的久了点。”
“快睡吧，要不是为了等你，我早就睡了。”
若是旁人听了，怕是觉得奶奶特别疼我，特别关心我了。
村子里的人都重男轻女，我们家也是。
可重男轻女的奶奶却每晚都和我睡在一个被窝。
奶奶在家里说一不二。
同样的，她的屋子也是最好的，位置最好，采光最好，床最好，盖的被子也是最好的。
就连她最疼爱的孙子都没有这么好的待遇，可以住在她的屋子里，我不过是个孙女儿，她口中的赔钱货，我凭什么能在这么好的地方居住？
这一切不过是奶奶要用我来挡灾。
她造了那么多的杀孽和罪孽，用她疼爱的孙子，她肯定舍不得。
可与她血脉相连却早晚要嫁人的孙女儿，就没什么心疼的了。
姐姐还在的时候，是姐姐与奶奶同吃同住。
奶奶会将自己不穿的衣服，拆了给姐姐做衣服。
奶奶吃了一半的红烧肉会分给姐姐，戴了半旧不新的镯子送给姐姐。
甚至会给姐姐做头绳头花。
奶奶做鲜肉汤圆，姐姐帮她切肉剁肉。
哪怕嘴上有不满，却从来都不动手打过她。
打我记事起，就经常被奶奶打骂，有时候是用扫帚，有时候是用条子。
吃野吃不好，穿也穿不暖。
只有姐姐护着我，可我依然很嫉妒她。
嫉妒都是女孩子，为什么她就可以过得那么好，而我，就被所有人打骂嫌弃。
哥哥、大伯堂哥都合伙欺负我为乐。
姐姐对我好，却从来不给我吃奶奶送给她的大鱼大肉，我眼馋她身上的暖和衣服，她也不肯给我。
她只会偷偷拿了哥哥的零花钱，给我买东西。
可要是被发现，挨揍的还是我。
十八岁那年，奶奶说给姐姐寻了户好人家，正月出嫁，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再后来，她的一切的优厚的待遇，奶奶都给了我。
7
我知道，姐姐死了，死在了六年前的正月，那年，我十岁。
姐姐是爸爸的第一任妻子的孩子，在姐姐三岁的时候，被爸爸喝醉酒打死。
后来爸爸娶了我妈妈，一个隔壁村的少女。
更确切的说，是花了三百块钱买回来的。
妈妈生了哥哥和我，哥哥比我大四岁。
据说我出生的时候，因为是个女娃，爸爸把妈妈狠狠揍了一顿。
在我一岁的时候，妈妈突然发了疯似的，拉着喝的醉醺醺的爸爸跳了河。
从我有记忆开始，就没有爸爸妈妈的记忆。
哥哥有奶奶疼，而我有姐姐疼。
我不懂事的时候，确实很嫉妒姐姐，直到我亲眼看到奶奶给一个同村的姐姐灌了药，然后她变成了猪，然后奶奶拿着刀子，将她的心脏剖了出来。
那年我七岁，吓得差点大声交出来，被姐姐及时找到，捂住了嘴，把我带走。
我被吓得眼泪鼻泣乱流，根本说不出话来。
姐姐说今天看到的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要不然会被活活打死。
我怕疼，怕被打，胡乱的点头。
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姐姐要带我逃出去。
我七岁，姐姐十五岁了，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村子的村口。
奶奶不许我们出村子，而村头永远有人看着，防止村里的女人孩子逃跑。
我们成功跑出了村口，想要进大山躲着，还没到山脚下，就被哥哥养的小狼狗找到了。
那一次，奶奶发了狠的要将我打死，她不能打姐姐，因为姐姐得好好的，替她当着那些冤魂来找她的债。
我承受着双倍的痛苦。
后来姐姐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还说要是我死了，她也不活了，奶奶才罢手。
姐姐十八岁那年的正月，本来奶奶选中的口粮是同村的小花姐姐，也是正月出生的，也是十八岁。
可是小花姐姐突然得了咳疾，正月初四就死了。
突然没有了合适的人选，奶奶就将主意打到了同样是正月出生的姐姐的身上。
正月十五那天，奶奶突然宣布说姐姐被她嫁去了其他村子。
而我，被她带到地下室，帮她准备汤圆。
地下室里阴森无比，一锅黄汤旁边，是一只刚被宰杀的猪崽。
而那只猪崽，被剖了心脏，心口处，有一颗红痣，和姐姐的一模一样。
我没有忍住，在旁边大吐特吐，奶奶以为我是没见过杀猪，所以被吓得。
我吐得一点力气都没有，奶奶气的没办法，只能一个人去村口卖汤圆。
而我去了地下室，将没有了心脏的猪崽背了出来。
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可以扛着猪崽走了那么远的路，一直到村内的桥上，底下就是湍湍河流，我将猪崽扔到了村中的河里，然后回来床上继续躺着。
奶奶发现猪崽没了很生气，问我，我一问三不知。
正月十五已经过去，奶奶没有那么着急，重新寻了一个口粮。
姐姐曾经对我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剁肉。
可是我没有的选择啊。
从第一次切肉时，我才知道姐姐每天晚上过的什么日子。
每日每日的梦里，无数的恶鬼掐着我的脖子，让我无法呼吸，将我的舌头拔掉，将我的四肢砍断，将我扔进油锅煎炸，将我放到火山烘烤，沉浸水里溺死。
我长长听村里的人对骂，诅咒对方下十八层地狱。
十八层地狱，也是和我梦里的酷刑一样痛苦吗？
8
每天晚上，奶奶都会给小稠姐姐煮一碗汤。
每一次，小稠姐姐都会尝一口，然后说放凉了再喝。
只要喝了一口，奶奶就放心了，也没有多想。
剩下的所有的汤，都被送进了哥哥的嘴里。
正月十四这天，奶奶正在煮着药，有些困惑。
“今天怎么一天都没见你哥哥？”
我不紧不慢道：“哥哥说厂里突然有事，一大早就走了，哥哥没和你说吗？”
奶奶笑骂了一句。“老大不小的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给今年开春，也该给你哥买房子娶媳妇了。”
我没有搭话，沉默着扇着火。
药熬好了之后，奶奶端着去了小稠姐姐的房间，我将剩下的药汁倒了出来，去了大伯和叔叔家，将这些药汁，还有小稠姐姐给我的东西，混在了他们家的菜里。
正月十五的早上，奶奶又寻到了猪崽，拖到了地下室，剖了它的心脏，做鲜肉汤圆。
而小稠姐姐的屋子，已经空了。
今天有一个买汤圆的，已经是九个月的身子，眼看着就要待产了。
她挺着大肚子，站在队伍的最前面，伸长脖子等着奶奶带着她独家的求子汤圆出现。
吃完汤圆之后，她信心满满，悄悄的塞给奶奶一张卡。
奶奶笑着将卡揣在兜里。
“放心，我敢保证，你这胎绝对是个大胖小子。”
怀孕的妇人笑的一颤一颤的，突然有人惊叫。
“啊？这是什么？汤圆里怎么会有指甲？”
正在吃汤圆的女人手里捏着一个泛着红色的指甲。
我一眼都认出来，那是小稠姐姐的指甲。
她用村里的凤仙花染了指甲，粉里透着红，每一个指甲上，都特别的均匀好看，村子里的其他女人都没有她的好看。
奶奶走上前将指甲拿了过来，满不在乎的口气。
“这有什么大惊小乱的，我们家小伟新找的女朋友，估计在帮我干活时不小心切到指甲了。”
“这么恶心？我这怎么吃的下去，你把她叫出来，我得好好说道说道，做事这么不着调，小伟也肯要她？”
“哎，她昨天就跟着小伟会城里了，等回去我就电话告诉小伟，让小伟狠狠揍她。”
“李大娘，那这怎么办？这汤圆我可吃不下去了！”
“这样，我送你一碗汤圆，下个月初一，第一碗汤圆，是你的，怎么样？”
吃出指甲的女人精明的眼珠子转了转，才缓和了脸色。
“行，李大娘，你可得说话算话。”
“肯定的。”
奶奶笑的很慈善。
哪怕吃出了指甲，汤圆依旧很快就卖完了。
我没有质问奶奶，也没有辩驳她，而是全程低着头，唯唯诺诺的模样。
我不能抬头，因为一抬头，就会被她看到我眼中的快意。
9
收摊回去吃完午饭后，突然有人急匆匆的跑过来。
是今天买的第一碗汤圆的那个妇人的丈夫吴老三。
“李大娘，我家那娘们今天回家就开始喊疼，吃了你的汤圆不是生儿子很快吗？我那婆娘怎么回事？”
“什么？带我去看看。”
奶奶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满头的雾水，跟着吴老三去了他家。
吴老三家的躺在床上不住的喊疼，好几个人使劲压着她的胳膊和腿。
产婆推着她的肚子，让她用力用力。
产妇用这里，嘴都咬出血了。
奶奶无措的站在一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像是知道奶奶来了一般，产妇肚子里的孩子也不作妖了，没过一会儿就从产妇的肚子里出来了。
产婆剪断脐带，拿着包袱要去包婴儿的时候，被婴儿的长相吓了一跳，左脚绊右脚，摔在地上。
“怪物啊！”
然后昏死了过去。
吴老三本在站在门外，听到产婆的叫声跑了进来，这才看清孩子的长相。
刚出生的孩子长了两张脸。
一般来说，刚出生的孩子皱皱巴巴的，是看不出五官的。
但是这个孩子非常明显的能看出一张男孩脸，一张女孩脸。
尤其女孩脸那黑黑的眼珠，像是地狱深渊，紧紧的盯着奶奶的方向，咧着嘴笑的渗人。
而那张男孩脸，仿佛没有五官一样，眼眶深陷，嘴巴一条缝紧闭着，鼻子也奇怪的看不出形状。
吴老三心心念念的儿子竟然是这么个怪胎，他粗鲁的将孩子一把拎起来，塞进奶奶怀里。
“李大娘，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生儿子吗？怎么生了这么一个怪胎。”
“你一定要给我个说法，要不然，我和你没完。”
奶奶惊恐的瞪大了眼睛，不停地喃喃。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不要来找我，你们都去找我孙女，我孙女李糯，是她害的你们，不是我，不是我。”
奶奶一边喃喃，一边把孩子扔了出去，然后转身疯了一样跑开，仿佛身后有什么恶鬼追着她。
好不容易到了家，她将她所有的衣物都找出来，一股劲的往我身上套，嘴里不住的说。
“找她，找她，都找她啊。”
“奶奶，谁找我啊？”
我再也难掩心底的快感，笑的开怀。
奶奶看到我的笑，先是被吓了一跳，想到我不过是个替死鬼，板着脸，面色阴沉。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直到把所有的她的贴身物件都塞到我身上，奶奶才算是冷静下来。
逼着我和她坐在一起，她嘴里念念有词，我则静静地听，一直到该做晚饭的时候，她才肯放我离开。
10
晚饭简单做了几个肉菜，说了半下午的话，奶奶早就饿了，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这肉不错啊，真嫩，真香。”
奶奶不停地咀嚼，一片又一片的吃个不停。
“是吗？哥哥的肉这么好吃呀。”
我从始至终没有动筷子，只是看奶奶吃的非常有趣。
“你说什么？”
奶奶身体一僵，筷子掉在地上，也没有闲心让我去捡，而是追问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弯腰将筷子捡起来，摆到她面前。
“就是哥哥的肉啊，奶奶，你亲孙子的肉，你吃不出来吗？”
奶奶浑身哆嗦，把筷子扔在我身上。
“你做了什么？”
小稠姐姐从外面走进来。
“奶奶，正吃着呢？”
“你怎么还活着，会在这里？”
“我会在这里，当然是因为你孙子替了我呀。”
最疼爱的孙子被自己亲手杀死，还吃了他的肉，奶奶扶着桌子，右手食指和中指伸进嘴里，想要将刚刚吃的饭吐出来。
小稠姐姐啧啧啧的摇了摇头。
“奶奶，你这么嫌弃我做的饭，我可是会伤心的。”
“哦，不对，我没有心哦。”
我的眼泪打湿了眼眶，小稠姐姐真的是我的姐姐，小麦。
奶奶被我们气的浑身抽搐，站起来就要冲我们扑过来，却被凳子绊倒在地上，摔断了腿。
姐姐蹲在地上，仔细打量着她。
奶奶又害怕又不甘。
“你是人是鬼？我告诉你，人鬼两道，你要是敢碰我，鬼差大人是不会放过你的。”
奶奶知道哪怕她做了再多的恶事，只要活着，鬼就不能吃了她。
而鬼能用的恐吓手段，全都被我懒了去。
至于死之后的事情，我不知道奶奶怎么想的。
也许她是想贿赂鬼差，让她免受地狱酷刑。
毕竟，每年，她都会给阴差大人烧数不过来的香火。
“奶奶，我怎么会害你呢？那多没意思啊，我要害，也要害你最在乎的人。”
奶奶闻言，毫不犹豫的指着我。
“我最在乎的就是她，我可是把我最好的东西都给她了，你要害就害她。”
姐姐眸光流转，冷哼一声。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就先从奶奶最不在乎的那几个人开始吧，比如奶奶的儿子，奶奶的孙子。”
奶奶声音忽高，说话都带着颤抖。
“你不许动他们，你要是敢动他们，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叫声太大，将隔壁的大伯竟引来敲门。
“妈，怎么了？”
我随手团起一件衣服堵住奶奶的嘴，将她绑在桌子腿上。
然后慢悠悠的走出去开门。
“没事儿，就是刚刚奶奶看电视，高兴的叫了出来。”
大伯身上有酒气，看来是不知道刚从谁家的酒桌上下来，晃晃悠悠的离开了。
我去了小稠姐姐的房间，和她一起睡觉。
我睡在她的左边，搂着她的胳膊。
这个位置，应该能听到心砰砰跳动的声音的，可是却什么声音都没有。
11
第二天天还不明，就被隔壁吵嚷的声音吵醒了。
大伯家前围了好多看热闹的人，我从人缝中钻到最前面。
大伯母又哭又笑的啊啊乱叫，拿着棒子在空中挥舞，大伯笑的尖锐又古怪，用牙一块块咬着胳膊上的肉，堂哥面部扭曲，拿着刀一下下割着自己的身子。
“这李家老大怎么回事？像是中邪了。”
就在看热闹的人纠结着要不要上前的时候，大伯一家仿佛突然清醒了一般，将众人赶走，然后笑容诡异的去了隔壁叔叔家。
叔叔家也像是被魇住了，说话含糊不清，浑身上下的挠，身上被挠的每一块好肉，嘴里不住的求饶。
“闺女，我错了，都是爸的错，放过我吧，我不该害你的，我错了。”
姐姐和我说过，叔叔也有过一个女儿，还不到十六岁，就被奶奶卖给我一个家暴男，就为了给自己买烟抽。
三个月不到，就被家暴男打死了，死的时候，还怀着两个月的身孕。
大伯他们看到叔叔一家，像疯狗一样扑上去对他们乱咬。
看着他们狗咬狗的样子，我一点都不觉的害怕，反而觉得很痛快。
只是，这么开心的事情，怎么能只有我一个人看到呢？
被绑在桌腿过了一晚的奶奶，几乎说不出话来，看到我只会瞪我。
我并不在乎，半拖半拽的将她拖到叔叔家，就将她丢在院子里，看着大伯一家和叔叔一家，互相打架，互相撕咬。
奶奶歪着嘴呜呜呜的乱叫，可惜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整个院子像是被隔绝了一样，整整一天的时间，都没有人经过。
就这样，奶奶看着他仅剩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孙子，在他面前断了气，死的时候身体像是被诡异的拧了一样。
奶奶恨恨的瞪着我，仿佛在问为什么那些怨鬼缠上的不是我。
“我每次都在用我的血肉，和她们忏悔啊！奶奶，我不像你，害人能毫无愧疚。”
我每次切肉的时候，都将手划破。
用自己的血，还我伤害她们的仇。
所以，我欠她们的，早就还清了。
我将奶奶待会她的地下室，那一口锅里，已经数不清煮过多少的肉了。
我将那锅黄汤煮沸，那锅黄汤散发着让人恶心的臭味。
“奶奶，欠了人总是要还的。你也知道，这做了鬼的不能杀人，你做了那么多坏事，还能夜夜好梦，吓你估计也没什么用。”
“那就让我这个活着的人，来替天行道呗。”
我将她推进锅里，常年阴森的地下室，突然温暖了起来，空气中，我似乎听到了一声接一声的啜泣和长叹，那是得到释放的感觉。
12
这一天的村子变得异常的安静，也异常的阴冷。
小稠姐姐护送我到村口。
“走吧，从这里离开，忘掉这一切，重新开始你的人生，你还小，可以从头再来。”
我抱着她的身体，耳朵紧紧贴在她的左胸口，眼泪一颗一颗的落下，舍不得松开她。
“你，你就是小糯？没想到妈妈还有能见到你的这一天。真好，真好，我的女儿，好好的活着。”
“小糯，坚强的活下去，连姐姐的份，一起。”
当初，我将姐姐扔进河里，让她保留了尸身。
所以，才能让惨死在奶奶手里的冤魂，寄住在她的身体了，还有妈妈，也能附在她的身上。
她们一起，回来复仇。
如今，该报的仇已经报了，她们也要离开了。
有生之年，我能再次见到姐姐，见到爱我的妈妈，和死去的那些冤魂相比，我是幸运的。
未来，我将带着她们未尽的生命，一起，坚强的活下去，勇敢的活下去。
由知名作家“爱爬山的鱼儿”创作，《杀孽太重，奶奶拿我挡煞（又名：鲜肉汤圆,）》的主要角色为【汤圆】，属于悬疑灵异,家庭,虐文,推理小说，情节紧张刺激，本站无广告干扰，欢迎阅读！本书共计8936字，1章节，更新日期为2025-03-13 16:31:21.632229。目前在本网 bssrw.com上完结。小说详情介绍：奶奶做的鲜肉汤圆很有名，皮薄馅多，浑圆软糯。但她只会在每月的初一跟十五才会出摊，每次摊子一出，不到一刻钟就都被抢没了。更驰名的是这汤圆人送外号‘求子汤圆’，吃完之后，生儿子的几率会大大提高。所以也有个规矩，只卖给结了婚的人。就连哥哥的女朋友来了想要尝尝味道，奶奶都坚决不肯，说是不能破了规矩。什么规矩我是不在意的，只是她千不该万不该，对姐姐下手了之后，又来打我的主意，我还没给姐姐报仇呢，奶奶她却先按耐不住了……